許久,典才搖了下頭,“說不清。總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札的封皮,安隅見狀詢問道“這本書是必須一直跟著你嗎”
典收回視線,點頭微笑,“我兩個月前在圖書館翻到這本舊手札,牛皮紙頁很神秘,但里面是空的。我帶回去折騰了一陣,以為它會像電影里那樣用特殊方式就能顯字,結果都不行,反而是我自己,睡一覺醒來后就和它混合畸變了。”
安隅問,“怎么發現畸變的”
“最初我完全沒意識到,只是走到哪里都會下意識帶上它。后來我爸媽問了一句,我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嘗試毀壞它,不僅沒用,還發現我心里想的事正接一連三地浮現在書頁里。”典頓了頓,“那時我很討厭它,但時間久了,我漸漸覺得它已經是我的本體,離不開了。”
他笑著撫摸書皮,“這本書收容著我認知和還沒認知的一切。書本盛放知識,也就等同于有收納萬物之力,如果每個人都難逃畸變的命運,那這應該就是我最好的結局。”
安隅看著他臉上平和的微笑,默默選擇閉嘴。
用凌秋的話說,總有一些高級的人,活在他們高級的世界里,賤民無法踏足。
他們剛踏出教堂大門,迎面就見到了熟悉的高大身影。
安隅立即問好,“長官。”
秦知律大步而來,風衣衣擺上沾著黑塔特有的冷感空氣香氛的氣味,在安隅面前站定,“店里的事處理完了”
“嗯。”安隅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里的終端,防止小章魚人突然說話,偷偷掰下靜音鍵。
典問好道“律。”
秦知律隨意一點頭,又對安隅道“高層聚餐提前到今晚了,一起回去吧。”
“提前了”安隅納悶,“為什么”
“34區出現了一些怪事,黑塔的人預研了幾天,還不確定是否存在超畸體,軍部已經提前出動勘查,如果真有問題,我隨時要去。”
安隅一臉麻木,“長官,可我才回來了幾天而已”
“頻繁透支你的體力和精神確實非我本意,所以你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跟著我。”秦知律說著,眉心輕蹙,“也不一定出任務,現在還很難說是畸變現象還是有人搗鬼,也可能是自然現象。”
安隅默默在心里祈禱不是畸變。
如果長官出任務,他必須得跟。凌秋說過,對兩種人不能出爾反爾,一是強勢者,一是從未對你失信之人,秦知律算是把這兩樣占全了。
他嘆口氣,“那先回去吃飯吧。”
秦知律一點頭,抬頭掃了眼教堂上的時鐘,“八點四十三,還來得及。既然來了,我也燃一支蠟再走。”
安隅點頭轉身跟上去,“您在孤兒院還有其他認識的人嗎”
“沒有。”秦知律目視前方,低聲道“為019。”
安隅腳下頓了一拍,輕輕“嗯”了一聲,繼續跟上去。
禱告的主城人都已經走完了,只剩詩人自己。他背對教堂大門,站在樓梯下的陰影里收納那些蠟燭。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含笑的目光掃過安隅,落到典身上,竟錯愕般地放空了一瞬。
但緊接著,他又看到旁邊的秦知律,頓時斂了笑意。
空蕩昏暗的大廳里,只有他們四個。
錯落的腳步和回聲交織在一起,教堂的大門在身后關閉,安隅突然頓住腳。
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注視了詩人片刻,側過頭看看典,視線最終又落回長官的側臉。
除了眼對秦知律的敵意外,所有人都神色平常,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
但安隅卻愈發覺得意識動蕩,仿佛有某種介質在這個空間里突然消失了,上一次他有類似的感覺是在孤兒院a區睡巢外,當陳念要利用鏡子機制殺死思萊德時,他洞察并想到應對策略的那一瞬間。
但所謂“瞬間”是別人感知的瞬間,他至今仍記得那種感覺在那一刻,周圍的空氣仍然存在,但卻仿佛被抽空了另一種介質,他度過了無比漫長的一秒種,在那專屬于他自己的一秒鐘里,好像他想做任何事都來得及。
安隅視線向上,看向高空懸掛的鐘表秒針仍在安靜規律地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