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醫生吞了一口吐沫,輕輕搖頭,“撐不到的”
“那七天呢快的話,七天足以籌備演奏會召開,求您”
“抱歉”
“五天您想盡一切辦法,吊住我的命行嗎”
“48小時,最多了。”
“這樣”少年激烈的語氣平靜下去,他緊緊地將懷表攥進手心,纖細的鏈子幾乎要被攥斷了。許久,他喃喃道“那能勞煩您替我把”
話未完,意識深處劇烈的震顫讓安隅猛地抽出思緒。
勞醫生雙眼已經爆出膿包,眼球被擠爆,打斷了他的記憶獲取。
他愣怔間,緊握著他的那只手撒開了,那具似乎一直在和什么東西對抗的身體終于軟塌下去,靜靜地,融化在血泊中。
安隅滿手滿身都是膿血,但終端顯示他的生存值一切正常。
他緩緩起身。新衣服沾染了臟污,盡管不可能擦干凈,他還是用一塊紗布沾著酒精輕輕擦了擦。
“你對著他發什么愣”流明忍不住問。
安隅搖頭,他還沒對黑塔匯報過記憶回溯這項能力,長官似乎也默契地替他守口如瓶。
耳機里忽然傳來秦知律的聲音,“不要透露你的記憶讀取能力。”
安隅頓了頓,搖頭道“沒有發愣,他跟我說了幾句話,聲音太小,你們聽不見。”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長官對上毫不隱瞞他的空間和時間加速能力,但涉及到時間逆行,哪怕只是意識層面,長官也好像一直在有意識地替他遮掩。
安隅把看到的記憶簡單概括了一下,編成勞醫生對他說的話同步給大家。
秦知律在公頻里說道“剛剛查詢到,鐘刻是上一波瘟疫最早感染者之一,最終死亡原因是瘟疫引發的其他惡性感染。在死前接受過一次截肢手術,切掉了右膝以下的部分,但截肢并未能遏制感染蔓延,他拒絕了第二次截肢手術,并在拒絕后的第二天死亡。”
眾人陷入沉默,流明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把話咽了回去。炎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攥了一下他的手,在他抗拒前又迅速松開了,輕聲道“你在餌城長大,見過的悲苦應該比這更多。”
流明眼中空茫褪去,冷笑一聲,“見慣了就該麻木不仁”
那雙眼眸坦蕩犀利,咄咄逼人地瞪著炎,炎搖頭,“當然不是,只是在這個世道上,共情太過只會徒增痛苦。”他頓了下又看向對著懷表發呆的安隅,“不過悲憫也在所難免,安隅縱然社會性淡漠,也在替鐘刻遺憾吧。”
安隅猛地回過神,“啊”
他愣了一會兒才點頭,“確實遺憾。我很難理解他,做手術有30概率活著,他竟然放棄了,這不是找死嗎”
流明突然懵了一瞬。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安隅,“在這個世道上還能堅守藝術是多么可貴,失去雙腿難道不等同于殺死夢想嗎”
安隅“啊”了一聲,“是很可憐但夢想能和活著比嗎”
流明震驚,“活著能和夢想比”
安隅被他嚇住了,沒再吭聲,停頓片刻才道“好吧。去取回節拍器吧,再試試。”
只這一會兒,四樓的人已經死光了,外面也不再有嘶吼,整座醫院成了一間巨大的停尸廠,遍地都是融在一起的膿血和肉糜。
安隅小心翼翼地趟過那些臟污,出門時,離流明遠遠地,低聲道“長官,我還是覺得活著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