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鐘刻猛地掀開被子,鮮血還在從右腿根滲出那里有一面極不平整的切口,碎肉末與骨頭渣子撒了滿床,半截大腿和一把恐怖的電鋸卷在被子里。
他滿目血紅,仰頭大笑后又抄起電鋸,比劃向了左膝蓋的位置。
“他錯過了最佳的右大腿截肢時間,又不肯聽醫生建議,下場就是一直跑在潰爛蔓延的后邊,自己一段一段,先截右大腿,然后左小腿,左大腿截一段爛一段。真虧他自己能下得去手,我看都看出幻痛了。”炎無語地打了個哈欠,“哦對了,他的屏幕和別人不太一樣,只收錄了這段最痛苦的記憶,他要反復重溫這段記憶一百四十多年,嘖”
“那是他應得的。”安隅平和地開口,“請不要毀滅這塊屏幕,尊重他的求生意愿,讓他務必好好活著。”
他神色平靜,語氣溫順,但說出口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
炎頓了頓,轉向秦知律,“你有沒有覺得你選擇的監管對象很可怕”
“還好。”秦知律平靜道“雖然沒什么人性,但很有禮貌,算是扯平了。”
“”炎木然開口,“重新定義扯平。”
安隅接過秦知律遞來的又一根能量棒,溫順道“謝謝長官。”
屏幕上,鐘刻最終截掉了自己腰部以下所有部位,而要他命的最終竟不是潰爛,而是出血。
他拖著腸子往鋼琴邊爬,掙扎著把自己弄到了琴凳上,卻早已無力演奏,只能蒼白地打開節拍器,在擺針一左一右的撞鐘聲中,摩挲著懷表,靜靜等待生命流逝。
他嘴唇哆嗦著,一直在重復相同的口型“如果能多一些時間就好了。”
“我們善良但愚蠢的勞醫生不肯放棄他,還是決定上門勸他接受手術,結果一進店就見到了這么血腥的場景。當時鐘刻肉體瀕死,意識已經開始和第一個時間載具混合超畸化,也就是那塊懷表。醫生發現屋子里所有的鐘表商品接二連三地憑空消失,嚇得立刻逃跑。當然,或許是腦子犯抽吧,他拿走了唯一一個沒有消失的時間載具,也就是鐘刻手上的懷表”炎嘆了口氣,“那是他最不該做的事。”
秦知律沉聲道“如果他沒有拿走那塊懷表,也許舊物鋪會成為一個封閉的時空失序區,最起碼,時間載具的超畸化不會這么快就蔓延到全城。當然,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生物與非生物、意識與時間的超畸現象,早已超越了科學認知的邊界。”
炎哼笑一聲,“什么科學不科學。沙盤遲早要翻,如果我是上峰,干脆斷了大腦的經費,多給餌城人每天發一頓飯也好。”
秦知律不予置評,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那臺節拍器,手套輕輕摩挲著玻璃罩子。
安隅一呆,“您怎么把這個帶出來了”
秦知律覷他一眼,“這不是你要送給我的嗎”
安隅茫然,“可那時候我不知道它是里世界的開關啊,這東西能隨便拿嗎”
“正因為它是開關,在里世界自動毀滅前,它必須受到嚴密監管,不能隨便扔在34區。”秦知律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拭去上面的灰塵,“恭喜,你可以不花一分錢就把它送給我了。”
安隅立即回憶起那枚930元的價簽,一點點擔憂全變成了開心。
但這個開心只持續到了飛機降落。
黑塔。
約瑟第無數次朝安隅展露出肥胖而友好的微笑。
“您一共進入了屏幕11次,按照您的回憶,其中9次都在重歷53區殺死凌秋的場景,那么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您又分別看到了什么呢”
安隅面無表情,“11次嗎我記得只有9次。”
約瑟深呼吸,保持微笑,“角落大人,我代表黑塔向您保證,一共是11次。如果您不相信,可以翻閱錄像資料。”
安隅立即搖頭,“不必了,你們說是就是吧”他不自覺地連續看向墻角,“我一定要匯報這些事情嗎”
“匯報這些讓您很焦慮嗎”約瑟敏銳地追問,他頓了頓,和緩下語氣,“正因如此,我們更希望您能傾訴出來,上峰和大腦一直十分關心您的心理健康。另外,您也知道,這次任務中您出現了精神力波動,我們更要掌握什么場景會觸發您的異常。”
安隅沉默片刻,“精神力波動和屏幕里的事件無關,我猜,那是由我當時能否意識到自己身處平行時空決定的。”
“那它為什么會反復彈跳呢”
安隅想了想,“我的意識有一個掙扎的過程。憤怒和屈辱似乎能催化它的蘇醒,所以出現了反復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