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龐大的煙霧水母群在安隅面前呼嘯而過。
松散的傘帽在水中舒展翻騰,觸須抖動,煙霧在點點光亮中彌漫。
“小心毒液。”秦知律在耳機里提醒道。
一只觸手從安隅身后靠近,纏繞著他的腰,將他向后拉開。
幾簇顏色詭譎的液體擦著安隅的發絲躥過,迅速消弭在海水中。
由于海水阻力,秦知律拉著安隅的動作變得很緩慢,安隅像看一場慢放電影般看著那些毒液遠離自己,龐大的畸群漸行漸遠,水母群后,是一群身材尖銳的魚陣它們是真正的任務目標,一群深海魚將卵產入附近餌城水源,大量孕婦誕下魚形畸種,一胎就有幾十上百只。
扭曲的人類臉頰開著鰓,在水中猙獰地鼓動,尖銳的魚鰭和牙齒折射著水母發出的點點波光,在漆深的海底掀起一片片五顏六色的光浪。
成千上萬的畸種,而任務執行者只有秦知律和安隅。
安隅在氧氣面具后深呼吸,耳機里,長官的聲音像是隔了一重重的霧“很美,是吧”
“嗯。”
秦知律用觸手絞死那些水母,說道“世界真相重重,畸類只是個相對的概念,所有生物都在維護自己建立的秩序罷了。”
探照燈垂在安隅額前,他在那一點光亮中看到龐大的黑色章魚緩慢游動,上百只粗長的觸手在水中呼吸般舒展蜷縮。
秦知律像一只優雅而龐大的海妖,在水中轉動著將觸手收斂,恢復了人類軀干。而后他輕輕擺動雙腳,兩只水靴脫落,雙腳并攏拍打水面,安靜地閉上眼。
攏起的雙腳逐漸化形成一條流暢的魚尾,漆黑的鱗片順著海波向一個方向整齊地倒去,寧靜而磅礴。他睜開眼時,黑眸中有片刻的失神,隨即擺動魚尾,游向那畸群。
安隅在遠處看著這一切。
海底生物被畸潮驅趕向四面八方,唯獨他的長官擺動魚尾獨自向更深更黑處迎去,在畸潮中掀起巨大的漩渦,無數殘肢和鱗片在漩渦中翻攪四散。
海底的戰場寂靜而血腥,在一片斑斕中,那漩渦越攪越大,直至終于停歇,漩渦中心只剩一尾人魚。
秦知律悠哉地擺尾,讓海水沖刷去那些沾附的污濁。
很快,他又恢復了無暇的漆黑。
他在耳機里輕微氣喘著,“走。”
安隅本能般地輕聲道“您的畸化和別人很不一樣。”
秦知律在不遠處等著他靠近,漫不經心一問,“哪不一樣”
“很美。”安隅還沒學會委婉和羞澀,只坦誠地表達心里的感受,“不是那種畸態的美,而是一種很純粹的美感,讓人想要觸碰。”
遠處,那尾人魚的身形微頓,秦知律忽然回身朝他看過來,魚尾推開海水,游到他身邊。修長巨大的魚尾輕輕彎曲,在他腰腿上擦過,結實富有彈性,擠壓著他,又若即若離。
黑眸凝視著他,比海底更深邃,“像這樣嗎”
海底太寧靜了,安隅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很響,很有力。
“長官。”他鬼使神差般地說道“如果我也能隨意畸化就好了。”
隔著面罩,他似乎看到秦知律挑了挑眉。
“你想要什么”
“魚尾。”安隅說,“和您一樣。”
話音落,秦知律卻忽然朝他伸出手。
他不知道長官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也朝長官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