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那天初看到流明演出的驚訝紅衣巨星,明艷不可一世,那確實是一道難以埋藏的光芒。
流明抬腕拭去下頜的汗水,“不好意思,我很狼狽吧,讓你見笑了。”
“沒有。你穿紅色很好看。”眠收回視線,“但紅色在沼澤里太惹眼了,這一路的泥鞭幾乎都沖著你來的。”
“呵。”流明笑一聲,低語道“不然,怎么讓他知道我回來了呢。”
眠聞言怔了一怔,有些摸不準這個帶著淡淡嘲諷語氣的“他”是指長官還是黑山羊。她一直奔忙在一個又一個任務中,很少回尖塔,僅見過幾次流明和長官的日常相處。印象里流明總是說話帶刺,可就是這樣的一身反骨,在這兩個月里卻無數次試圖跑回沼澤,就連好脾氣的唐風都被他惹惱了,冰冷地威脅道“再有一次,我會挑斷你的手。”
“你挑斷我的手,我還是要回到沼澤去。”禁閉室里的流明干笑著,瘋癲般喃喃自語道“我不能這么欠他,把他扔在那兒,自己一個人回來。”
眠是孤兒,雇傭兵出身,最不擅長研讀人的真心。她只知道,哪怕在流明被強制加入守序者的那段日子里,他也從沒試圖逃離尖塔。
眠回過神來,凝重道“黑山羊實在太難根除,這座沼澤已經是它的一部分了。”
“那就不要根除。”流明干脆地說道。
眠皺眉道“你說什么”
“人類勝利與否與我無關。我只是要找到他,把他帶回去,僅此而已。”流明目光灼灼地盯著遠處的迷霧,“我有預感,我們離他不遠了。”
泥漿流淌的粘稠聲變得刺耳,那些詭秘的濕重的喘息仿佛就貼在耳邊,讓人汗毛倒豎,但流明的目光卻愈發犀利冷銳。越往他引領的方向走,沖擊過來的泥鞭就越兇猛,比他們剛降落時更難纏。
綿延不絕的聲波從流明豎起的衣領下擴散出,受到干擾的泥鞭在空中錯亂揮舞,抽打起漫天飛濺的污泥。而他就在泥陣中迅速穿梭,飛濺的泥漿將衣服抽割得襤褸破碎,傷口的鮮血也混入了污泥,終端在精神力和生存值大幅下降的兩種警報中反復切換,但他卻無動于衷,反而將終端從口袋中掏
出,
dashdash
,
迅速下沉。
眠對流明的終端有印象,那是他來尖塔第一天炎親自定制的。終端背后鑲嵌著紅寶石拼貼的一只小小血雀。
他渾身裝備都來自炎的專門定制,昂貴得令人發指,但他卻對此嗤之以鼻,哪怕是現在,他也只冷冰冰地看著終端被污泥吞沒,毫無痛心的神色。
但不知為何,眠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重重刺了一下。
泥鞭的攻擊太瘋狂了,她很難接近流明,不然她很想對流明說其實你可以說出來的。
告訴身邊人,你很擔心他,你希望他回來,說出口會好受很多。
眠正看著他,卻見流明突然朝她這邊看過來,高喝道“小心”
一陣瘋狂的絮語突然擠入耳朵,眠的腦子嗡地渾噩了一秒,她下意識覺得自己被黑山羊控制了,但卻見流明正死死盯著這邊,衣領下的嘴唇似乎正快速掀動,緊接著,她身后傳來一陣密集的濺落聲,如同沸騰欲噴的火山巖漿。
她腦子終于清明,猛地回頭,泥鞭如雨后春筍般林立在后,雖然受到流明的干擾,但仍姿態瘋狂地要沖上來將她吞沒。
怎么會這么多
眠立即躲閃,大量蓮花種子從發絲和皮膚中散發而出,將那些泥鞭彈開,她的身體在空中旋轉,余光卻見比她身后更密集的泥鞭如浪潮般從四面八方向流明撲去而流明,就像一只焚火的雀,縱然生長出利爪,卻在滔天的海浪下孤立無援。
無數重漆黑的鞭影從頭頂籠罩下來,流明卻放下了已經化形的利爪。
他是個審時度勢的人,知道這一遭躲不開了。
他仰頭看著那些泥鞭,從中辨識出長著薔薇花枝的,挑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