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耶那消失得干干凈凈,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但留在大地上那些粗暴的溝壑仍時刻提醒著人們,主城已不再安全。
人類防線坍塌。
一夜之間,這幾個字成了最瘋狂的模因,經過社交媒體、口口相傳,迅速席卷了全世界。
許珊珊在電話里訴苦,面包店又回到了一上架就被搶空的狀態。只是與以往不同,今時人們已無法平和地接受限購規則,當她硬著頭皮讓客人把多拿的面包放回貨架時,那道惡狠狠的眼神讓她心尖直顫。
“我很慶幸自己在主城,人們還沒徹底撕下最后一層文明的偽裝,否則他絕對會動手打我。”
“不僅是咱們店,所有超市和烘焙坊都一個樣,囤貨不是好信號,主城不會真要完了吧”
“聽說昨晚有人購物回來被打劫,這太瘋狂了,主城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人類精英怎么會搶劫”
“”
“老板,人類脆弱的秩序和道德感在混亂面前自動分崩離析。這是一場全社會的精神熵增。”
安隅安靜地聽著她的抱怨。電梯迅速下降,透過透明的玻璃門,他看到穿著防護服的人出現在尖塔各層各個角落。
“老板,尖塔那位從前的決策者,您是認識他的吧。”許珊珊的話語忽然變得小心翼翼,“人類的最后一道防線,從大家發現他會被非生物畸變感染時起,就已經在質疑他了。現在大家都說,主城失守的根源就是他的人類意志坍塌”
安隅邁出電梯的腳步微微一頓。
“安全起見,您最近別和他一起現身了。”許珊珊壓低聲音叮囑,“雖然您同樣深受仰仗,第二道人類防線什么的但人心難測,現在異能者是個敏感話題,您也別來店里露面,我和麥蒂夫人還能應付。”
安隅覺得胸口被壓得很沉,煩悶。
“還有事嗎”他蹙眉看著從偏門魚貫而入的又一隊研究員,這一次,他沒有遠遠致意,而是直接朝他們大步走去。
“沒什么了,還有就是您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要提醒您一下”
許珊珊的話語有些吞吞吐吐,在安隅走到那隊研究員面前時,她終于深吸一口氣,把話快速說完了“哪怕這里是主城,人類的愚蠢仍然在所難免。那是一個守護了人類二十多年的人啊,他的意志絕不會輕易坍塌。他在面包店、在您的背后做了這么多,現在他失勢脆弱,也請您站在他身邊多撐一會吧。”
“雖然這樣做未必對您有什么好處,但是老板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應該是這樣的。”
安隅捏著手機,眼神忽然有些發怔。
“大人”研究員輕聲詢問,“您有什么吩咐嗎”
安隅迅速回神,低聲對電話里說了一句“謝謝”而后便收起終端,抬眸對上那一長隊裹在臃腫防護服里的人。
“長官怎么樣了”
那位研究員和同事交換視線,片刻后,
另一人謹慎地回復道“律的人類意志很頑強,大腦也在人道范圍內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協助他維持意志。但很遺憾,我們無法消除他精神力受到的沖擊,雖然下降緩慢,但他的精神力還在逐漸流失。”
安隅心臟一緊,低聲問道“他一直在抵抗嗎”
“是的。”研究員連忙點頭,“律是意志頑強的守序者。”
守序者。
安隅咀嚼著這個稱呼的含義。
他發現生活在社會頂層的人類確實如凌秋所說,會小心翼翼地組織每一個字句,那些看似隨意的用詞中往往透露著他們的立場,他們會借語言為之后的行為做鋪墊,也為自己留下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