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每次都不會空手來,他看似漫不經心地一點點把小店改造得格外溫馨。墻角的吉他,黑膠機和散落的唱片,貨架上隨意擺放的超畸幼兒園的周邊公仔,掛在墻上的橡木子,收銀臺上給顧客取用的護手霜和面包周邊冰箱貼。
“二老板是完美情人,和他在一起是你的福氣。”許珊珊由衷道。
安隅哼了一聲。
他不想和沒挨過窮的人對話有錢時是福氣,萬一哪天一覺醒來世界又崩壞了,他的錢全部變成廢紙,賬戶被凍結,家里沒余糧,到那時要這些東西有什么用呢
凌秋說過,只有靠自己發家的富人和貧民窟的窮人才明白錢的真諦,前者不會停止讓錢生錢,后者則狗改不了吃屎地瘋狂囤幣。巧了,安隅同時占了這兩樣。
“咔嚓”一聲,墻上的古董鐘指向7點整,遠處教堂同步傳來鐘音,許珊珊開門放客。
安隅則幽幽地點開終端上的月報,開始仔細核對上個月世界各地面包工廠的營收和成本。
為了降本增效,沒文化的他在很認真地學習財務和管理,而且在過去幾個月已經小有成效。
他本以為紅紅火火的日子會蒸蒸日上,即便長官敗家也無傷大雅,直到上周末的晚上,一陣耳鬢廝磨后,他累得頭昏,蜷縮在秦知律懷里正欲睡覺,秦知律卻忽然以唇貼在他耳邊說“主城不上班的人越來越多了,反正面包店利潤對你來說已經無關緊要,要不然把這家店拿來做公益吧。”
安隅原本都要睡著了,愣是瞪大了一雙金燦燦的銅鈴眼。
然后徹夜難眠,次夜也難眠,整整失眠了一周,現在走路打飄,頭頂冒仙氣。
客人們已經排隊到貨架前挑揀起面包,還有人拿手機偷偷拍柜臺后皺眉工作的安隅,準備發到社媒上。安隅這兩個字比任何明星都有流量,他是救世主,也是人類的吉祥物,仿佛只要他好好地活著,人類就堅信自己會有光明的未來。
許珊珊趕在第一單收銀前點燃了松木味的香氛蠟燭,讓這個冬日早上從溫暖中開啟。
一道瀟灑高大的身影從門外進來,徑直走到安隅面前,把一大束花放在安隅面前。
秦知律今天買的是雪絨花,雪白中簇擁著幾株近乎于湛金色的野菊,是祝萄的種子博物館最近培養的新品種,顏色剔透得像安隅的眼睛,非常好看。
他另一手將提著的熱咖啡也放在安隅面前,收手時在安隅頭上用力揉了一把。
“先吃飯,再工作。把身后的花瓶給我,我把花插起來。”
安隅咕噥了一句“哦”,轉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大肚水晶花瓶。
這玩意也死貴,他看都不敢看,看了心悸。
秦知律拆開花紙,一根一根裁剪那些花枝,再放到花瓶中去,他站在窗邊,冬日的晨光和雪光映在他的臉上,那雙
黑眸深邃依舊,卻盛著一簇光,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道風景,店里的客人都忍不住頻頻向他看去。
安隅灌了一口熱咖啡,舔掉唇邊的奶沫,走到面包架旁隨手抓了一只面包,一邊用力撕嚼一邊走回柜臺后。
從秦知律身邊擦過時,秦知律偏過頭,在他鼓囊囊的臉頰上落下一吻,順手攬住他的腰,唇貼附在他鬢邊低聲道“別不開心了,你不想就算了。”
秦知律聲音中的冷酷仿佛隨著那些年的風雪一并遠去了,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捧熱煙灰,每每都聽得安隅心神動蕩。
他“嗯”了一聲,囫圇把嘴里的面包咽了,“我再想想吧。”
“你這么痛苦,已經是答案了。”秦知律笑,“全當我沒提吧。”
安隅很快看完了賬,秦知律拉了一把凳子在他身邊看書,他百無聊賴地點開了尖塔論壇。
守序者們四散而去,但尖塔論壇卻如常運行。有些人轉身沒入社會再無音信,可留下的卻又無比活躍,每天像住在論壇上一樣插科打諢,無所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