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殿里朝議過半,文武大臣分列兩側,鴻臚寺正卿陸子明躬身稟報國宴的事,“雍國遣使來書,雍國國君、丞相陳柏章得知陛下壽辰,將于月中過中京門,前來與陛下賀壽,靖國由廣陵王容光代君行事,過安靖門,與陛下結近鄰之交。”
群臣聽了,不免與身側的同僚小聲議論起來,先前鴻臚寺往雍靖送了國書,實則請的大多都是兩國富商,為的是賞玩珍奇,沒想到林玄、陳柏章,廣陵王容光要來。
因著界門的原因,朝臣對隔壁兩境的情況并不陌生,雍國老皇帝病故后,皇權幾經變動,文武大臣廢除荒唐無道的重靈帝,迎接舍身佛門的十三皇子林玄回宮,林玄雖不怎么管朝政,但為人端方仁厚,是非明辨,登基不足一年,朝野已頗有些聲望。
丞相陳柏章執掌大權,可以說是雍國真正的掌舵人。
靖國老皇帝修煉長生不老術,誤服丹藥重病在床,雖已立有太子,但太子年幼,皇叔容光手握兵權,攝政朝堂。
這樣一來,原先定在游園山莊的宴請,就顯得不太鄭重了,規格不夠。
陸子明惦記宴請的事,朝議一開始便暗中注意著,想等著要緊的朝務處理完,就出列稟奏,便發現了陛下今日的不同。
政務處理上依舊簡明而要,只不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偶爾看向殿中日晷,陛下天賦異于常人,一心二用是常有的事,常一邊聽朝臣稟奏,一邊翻閱奏疏州報,今日照舊,只翻閱奏疏的速度慢了許多。
現下稟奏的不是內務軍政,陛下走神的就更明顯了。
陸子明僭越地抬頭,目光順著陛下的視線落在上首御案,左側案桌上露出半只小虎頭,陸子明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也知道那是只布老虎。
可以說朝野上下沒有哪個官員不知道這只布老虎的,因為它與容顏傾城處事殺伐的陛下極不相符,也與這肅正廣袤的宣殿格格不入。
但橘黃色的小布老虎玩偶就那樣趴在御桌案頭上,朝臣納罕,回了家自然是議論紛紛,沒過一天,整個上京城的男男女女都喜歡上了布老虎這種玩偶,甚至有人將老虎玩偶做小,或是編織成掛墜,或是做成冠發的飾品,穿街過巷,引起風潮。
對小七殿下,自然又有另一番揣摩。
知道小七殿下要進學堂,這幾日各家都動了起來,家里三歲到九歲的孩子,資質好一點的,也登了名錄送去格物堂,甭管先前開不開蒙,是不是名聲在外的神童,先占個名額送進去,便是本家沒有,也趕緊從旁支選一個。
今歲格物堂收的學子人數,比去年多出了兩倍還有余。
都說小七殿下在陛下這兒十分不同。
陸子明揣度,不由又往上看了一眼,難不成陛下是因為小七殿下今日新入學堂,掛心擔憂了么
陸子明想著,自個都不由搖頭,怎么可能。
“陸愛卿有事”
上首傳來的聲音譬如玉石墜入深林山澗,空谷幽蘭的好聽,卻是情緒寡淡,帶起絲絲涼意,陸子明忙又屏息稟報,“此次雍國國君,靖國攝政王到訪,又是陛下誕辰,是為國宴,微臣建議,在華章宮設宴,除祭祀告禮,賞玩奇珍異寶外,另備下文武示演,彰顯大魏國威。”
群臣不免附議,蓋因都是些老臣,知道陛下最不愛架設這些虛禮形式,可畢竟要接待外邦使臣,太潦草了總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