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云景不免多問了一句,“嚴家的女兒性情如何”
既是被選成了太子伴讀,人暗衛自是查過的,賀扶風回稟,“年十歲,天資聰慧,頗有心計。”
賀扶風撿著一些查到的事說了,“嚴家共有三房,五子六女,嚴伊出自二房,家世算起來不是三房里最突出的,但她卻是整個嚴家最得寵的,請最好的老師,享最好的家用,甚至超過了三公子六女君兩個有武學根骨的,但嚴伊與兄弟姊妹們也關系融洽,并無齷齪。”
莊云景聽了,朗如明月的面容上劍眉緊擰,看向火爐邊翻著奏疏的女帝,“小七秉性純善,恐怕無法分辨周圍人真心假意,嚴家的小孩有心算計,小七只怕像小羔羊一樣,羊入狼口。”
想著小孩乖巧軟糯的性子,見爐邊女子御筆朱批神情不辨,手指亂撥了兩下珠玉,“小七才這么小的年紀你也不掛心,難不成你是以小七為餌,想看看朝中臣子是否有異心。”
這么一想,莊云景不由想深了,把乳臭未干的小太子留下監國,明面上是南下江淮,其實留在京城以靜制動。
“你就不怕小七出事,且不說朝堂上那些手段層出的官油子,就是你給小七選的那些伴讀,個個都是七竅玲瓏心,有心算計,小七別說避開了,能不能察覺都是問題。”
賀麒麟聲音淡淡,“小七比你們想象中要聰慧,莫要大驚小怪,不受些磋磨,將來豈能擔當大任。”
莊云景瞧著她冷淡的神情,頗為無語,就這樣冷酷的態度,說她當真剖掉了武學根基,換給小七,傳出去,又有誰信呢。
莊云景掛心,想傳令回宮里,讓自己的人暗中照料一二,又知她本意是為鍛煉小七,倘若他們貿然插手,只怕壞了她的計劃。
便是素來不干涉她朝政,不免也擰了劍眉,“阿韶”
賀麒麟淡淡掃他一眼,“航運買賣稅定擬好了么”
莊云景語塞,只得先回房,找籌算師來商議,她出行素來不喜歡人同行,但凡讓一起跟著,也必定是他們幾人身上有能她榨取的利用價值。
賀麒麟批閱奏疏至夤夜,翻看過案桌上放著的卷宗名錄,喚了賀扶風進來,低聲吩咐,“讓明樓的人核查這些案子,看案情是否屬實,里頭若是有冤案,想辦法將案情細節交到陸言允手里,讓他上疏稟奏,他自有論斷。”
賀扶風應聲稱是,陸大人秉性中正,擅斷案,最是容不得污垢,是純臣正臣,假如案子中有不清不楚的地方,他必不會容忍,也絕不會受官場權貴裹挾。
賀扶風領了圣令,立時去辦了,春決名錄送到御前,慣常是十五日之內批復發還大理寺,這算是小太子監國要處理的第一樁事,結果辦得怎么樣,是朝臣對小太子的第一印象。
“這可是三十一條人命,不小的分量,就看太子殿下如何行事了。”
嚴伊剛從中正樓出來,眼睛還微紅著,臉上神情還柔柔的掛著淚痕,說出的話卻極為冷靜冷酷,絲毫不見殿中天真善良的模樣。
謝欽同為太子侍讀,只覺得小太子性情太過軟綿和善,因而見嚴伊給太子設下圈套,也沒有多說什么。
對嚴伊的所思所想,也略知一二。
早年聽太爺爺提起過,陛下勢必要讓女孩繼承皇位,大魏又無皇女,所以許多世家貴族,明面上避諱不敢多言,私底下卻對家中嫡女教導嚴格,請名師教導讀書,也通錢糧籌算,心機謀略,嚴伊便是其中之一。
更何況京中權貴家的女兒,十之七八都仰慕陛下,以陛下為立世楷模,伴讀里梁家的女兒梁芙,不過十歲,已經同其父上過不少戰場,英姿颯爽文武雙全。
七殿下突然變成了公主,是讓上京城爆開鍋了。
太子選中這兩人做伴讀,幸也不幸,幸在于嚴伊、梁芙二人雖性情各有不同,實際骨子里都心高氣傲,且頗有涵養,哪怕心里看不上,也不會似尋常小孩一般,做沒有意義的捉弄,或者有放在臉面上的鄙薄,太子年幼,看不出來,也就不會傷心難過了。
譬如方才中正樓,便還軟軟糯糯的給嚴伊遞帕子,讓嚴伊不要傷心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