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被打開。
外頭已經圍了一圈人。
溫慈柳臉色蒼白,強顏歡笑,手上纏著一圈滲血的繃帶,被周思旻扶著,身姿搖搖欲墜。
周老爺子揮手,笑道“沒什么事,今晚不是還有家宴,走走走,吃飯去。”
這種事,葉家本不想摻和。
只是盛情難卻,這幾日就住在周家,實在躲不開。
但周家若無其事,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出席。
這頓飯氣氛詭異,吃得尤其壓抑。
最后散席。
周老爺子留幾人在客廳談事,開口道“公司那邊以后就由聿白接班,安和身體不好,暫時就在家休息,明天董事會上會公布此事,要是外人問起,大家也不必多說,這是公司的決定。”
眾人沉默。
溫慈柳含淚咬著唇,坐在周安和身邊,緊緊握住丈夫的手,禁不住顫抖。
這么多人里,只有葉家和梁鳳鳴才是真心高興。
葉父笑道“后生可畏,聿白能力卓絕,天恒交到他手上,自然是蒸蒸日上”
梁鳳鳴喜上眉梢拍拍周聿白的肩膀。
誰能料到今天的揚眉吐氣。
老爺子又轉向葉父“葉董,葉氏和天恒的合作還望您再考慮考慮,您從小看著聿白長大公司層面的問題,天恒也不會坐視不管,當然是肅清蕩明,不會坐視不管。”
“爸”
溫慈柳的淚嘩然滾下。
她掙脫丈夫的手,一雙眼通紅如血,脆弱無助地跪在老爺子椅邊。
溫慈柳哽咽道“我知道我在這場合說不上話,也不應該開口,我沒有資格說什么但是我看見安和,早上出門他還是好好的,剛才回來,全身冰冷,剛才吃飯,他滴米未進,一直強打著精神陪笑我不懂公司的事,可我懂他的辛苦,我懂他的心寒。”
女人的哭聲顫顫巍巍,聽得人心軟,“一十多年,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說過累字,沒有一日是輕松有閑空的,在工作上殫精竭慮,回了家還要忙著各種文件項目,但凡公司有個電話,他起身就走,他頭上的每一根白頭發,都是為天恒熬出來的,在董事長的位子上兢兢業業做了一十年,我知道他的抱負和對公司的寄托前幾天他還在跟我說要拓展國外市場,要如何如何,我不知道公司的事情,但我知道他的熱血和愿望,爸,安和是您一手培養出來的,您知道他的性格和作風,他尚在壯年,突然就讓他抽身后退讓他一腔心血付諸東流,您讓公司員工怎么看他讓北城的親朋好友如何看他您讓他如何自處”
周安和痛徹心扉,無力道“慈柳你別說了”
溫慈柳緊緊攥著椅圈,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濺落在地。
染紅了她香云紗的旗袍。
“溫瀚文在臨江公司待了一十年,他能力不突出,坐也不是什么重要崗位,只是個普普通通中級員工我聽說他被抓走調查可是,爸他手上哪有權柄去染指公司利益”
“所有人都知道這四年來,臨江公司都是聿白在打理,公司所有項目合同,都需要層層過目簽字,每一個項目都是再三重審,安和也知道,思旻和思筠都知道,臨江公司的那些人都知道,這些都能查出來,溫瀚文作為一個中級職員,怎么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埋著這么多污糟事,當時聿白去臨江公司,安和會攔著他,臨江那邊也會攔著聿白但實際上,是安和親自把聿白調到臨江去管理分公司溫瀚文也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周老爺子閉眼不語。
周聿白靜靜看著她聲淚俱下。
溫慈柳哭得不能自抑,單薄的肩膀無助聳動。
她猛然抬眼,在人群里逡巡,含淚眸光最后落在梁鳳鳴身上。
溫慈柳顫顫巍巍站起來,朝著梁鳳鳴走去。
“噗通”一聲又在梁鳳鳴身邊跪下。
“鳳鳴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溫慈柳朝她重重磕了個頭,青絲凌亂,逶迤在地“我溫慈柳這輩子問心無愧,卻只對你一人有愧,我躲在臨江一十多年,想盡一切辦法報答你,想盡一切對聿白好,都是因為我對不起你。”
梁鳳鳴躲過,淡聲道“不敢,你沒什么對不起我的。”
溫慈柳慟哭“是我破壞了你的婚姻,是我讓你心懷怨恨我陰差陽錯和安和在一起,我和他分分合合數十次,有無數次想和他了斷可我每次看見他發愁痛苦,我,我他努力想愛你,卻每次都被你的冷言冷語打倒,每次回家都是無理取鬧的爭吵和白眼,他說自己只是想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家,我一次次心軟,后來不小心有了思旻,不得已生下了這個孩子這才造成了你一十年的怨恨,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梁鳳鳴咬牙冷笑“過去的事,說這么多有什么用,溫慈柳,你還是趕緊起來吧。”
溫慈柳軟倒在地,哭得令人動容又心酸“鳳鳴姐,我求你,我什么都聽你的求你不要把孩子當成復仇的棋子,我知道你對周家有恨,對安和有恨,對我和我的三個孩子有恨求你沖著我來,不要用這些方法傷害所有人,不要傷害周家和天恒。”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事情的走向。
“你什么意思”梁鳳鳴豎眉喝道,“這些又跟我有什么關系”
“聿白最聽你的話,你讓他來臨江,他就來臨江,你讓他恨父親,他就恨父親,你跟他說不許把周家的一針一線便宜我和三個孩子,他就想法設法照著你的想法去做。”
溫慈柳形容凌亂,脆弱地仰著頭,目光直直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字字泣血“你怕安和偏心,偏心我和孩子,你想讓聿白獨占天恒集團,一分一毫都別想落入其他人手里。你一步步緊逼著,逼著聿白跟葉氏聯姻,逼著和周家離婚分股份,逼著聿白來臨江公司動手腳,臨江謀劃成功后,你又讓他回北城總部,開始謀劃天恒的奪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