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狼將地面上的干糧舔干凈后又逐漸靠近,莫尹始終靠在巖石上不緊不慢地吃著干糧,濕潤的舌頭舔上他的臉,他也依舊面不改色。
那匹小狼很快便將他臉上的血跡舔得一干二凈,隨后便盤臥著他身邊躺下,狼群們飽餐完畢,逐漸都聚到了莫尹這能夠擋風的巖石身邊。
漫天的風雪,白骨森森地散落在沙地中,地上沾染血跡的細沙都被舔得幾乎一干二凈,一場殺戮被消解在饑餓的野獸之中。
莫尹伸手撫摸靠在他膝邊的小狼,皮毛堅硬,熱度非常,他裹緊了衣服,在狼群的包圍之中漸漸進入了睡眠。
一夜過去,相安無事。
莫尹醒來時火堆已經被熄滅,他將所有佩刀都卷在一件衣服里背起,重新點火,將囚服和官服投進火堆,火點起來,狼群們又畏懼地后退。
莫尹看著一切都燒為灰燼,回首雙指嵌入指縫,對狼群吹了聲口哨,再會。
賊老天,這雪下得也太大了。
程武拍打著袖口的雪,扶了扶頭上的帽子,莫尹
屋內沒有回應,程武邊往里走邊嘀咕,不會又病了吧
“咒誰呢”
低沉的話音傳來,嗓子底子是優美的,只是病痛毀了那種如水流傾瀉般的動聽,聽著像是幽潭波動。
簾子掀開,一張瘦削的臉龐探出,經過一個多月的修養,莫尹看上去已經比一開始好了許多,用程武的話說就是“總算有個人樣了”。
離開狼群之后,莫尹憑借著經驗推測城邦建筑的大致方向,摸到了這座庸城。
這是一座邊境小城,不算繁華,莫尹在城外遇見了騎著駱駝在風雪中行進的程武,莫尹謊稱自己被蠻子劫了,全家老小被擄了過去,關了一個多月,今日才僥幸逃出來。
程武一見到莫尹就被嚇了一跳,心說這人怎么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待莫尹說起被劫遭遇,全家遇害后,他便立即怒目圓睜,“該死的蠻子”
后來莫尹才知道去年春天時,邊境的蠻子來搶糧,程武當時不在城內,等他回來時才發覺家里病重的老娘已經死在了病榻上,手腕上
青紫一片,是鐲子被生生拽下留下的印記。
得知莫尹全家老小都沒了之后,程武沉默片刻,便指揮駱駝跪下,將莫尹帶回了城內,他現在是孤身一人,便好心收留了莫尹,莫尹也毫不猶豫地賴在了程家休養生息。
莫尹原以為精神力能撐得住這具身體,哪知一到程家,身心放松之下立即就病倒了。
那次蠻子進城,程武不在城內,其實是去求一個行蹤不定的巫醫給他老娘治病,巫醫找到了,不肯跟他走,他便向巫醫買了些草藥帶回來,沒想到藥帶回來,人卻沒了,此時見莫尹燒得神志不清,也顧不上許多,死馬當活馬醫,熬了草藥湯硬生生地灌了下去。
一天一夜之后,莫尹醒了,程武高興壞了,眼含熱淚,說“是我老娘救了你。”之后程武便越發用心照顧莫尹,也是以此對自己的心事稍作解脫彌補,莫尹也漸漸的好了起來,只是總是咳嗽。
既然住在程家,莫尹將身上的銀錢都交給了程武,程武先是不要,后來莫尹道“收下吧,我不想欠你的情。
程武有些憤憤的,看他病骨支離,一張臉瘦得皮膚緊繃,沒同他計較,一把抄起他手中的錢袋,粗聲粗氣道“我救你一命,你便是給我再多的錢,也還是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