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煊眼眸輕輕掠過莫尹的臉龐,你對官場之事倒是頗有見解。莫尹隨意地一笑,不過胡說兩句。
這次耽誤的久了,怕是不能回邊境過年了。都回京了,將軍不如辦完事也回趟家吧,也不遠。出來是辦差的,怎么能以公謀私
莫尹微微笑著,眉目在昏黃的燭光下難得的顯出一點柔色,將軍總是那般深明大義,公而忘私。
這都是為臣的本分。
莫尹點頭,對賀煊露齒一笑,說得好,將軍,我再敬你一杯。
兩人推杯換盞,將一壺酒喝了個干凈,仍舊意猶未盡,賀煊叫李遠拿了壇酒來,卻不是驛館的酒,是賀煊從邊境帶來的酒,“就剩這一壇了。”
酒壇未開,莫尹已聞到那熟悉的辛辣味道,瞇著眼往座位上輕輕一靠,將軍的酒,真是未飲先醉啊。
賀煊大笑了一聲,笑聲爽朗豪放,他在邊境待得久了,那點世家子的清貴氣息全都被邊境粗糲的風給吹了干凈,但莫尹卻好似還是沒變,仍舊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賀煊正要打開酒壇時,門外傳來李遠謹慎的聲音,將軍,宮里來人了。賀煊立即正色起身,莫尹也跟著起身,兩人對視一眼,賀煊道“我去去就回。”
莫尹目送著他出去之后慢慢坐下,一壇酒擱在腳邊,屋里靜極了,外邊風輕輕地吹著,莫尹記起京師的冬天雪也下得很大。
翌日清晨,賀煊身著赤色朝服,朝服上麒麟暗爪飛揚,祥云彌漫花團錦簇,他常年駐扎在邊境,總是灰塵滿面不修邊幅,如此打扮齊整,如寶劍出鞘一般寒光凜凜又華美異常,叫李遠都看呆了。
將軍,您看著還真像個一品大員。李遠贊嘆道。屁話,”賀煊斜睨了他一眼,“軍師呢
昨夜賀煊深夜奉旨入宮,說是去去就回,實際來回花了足足三個時辰,等他回來時,莫尹早睡下了。
“還在睡吧。”
他倒是睡得著。
賀煊掂了下手里的
官帽戴上。
軍師現下又沒什么事要忙,為何會睡不著啊,就等著將軍您辦完事,咱們開拔回邊境呢。
賀煊揮了下手,赤色朝服劃出一道紅影,“快了”
驛館外馬車早已等候妥帖,賀煊上了馬車,馬車安穩地在東元門外停下,侍衛恭敬地撩開馬車前的簾子,賀煊跳下馬車,抬頭看向前方幽深的甬道,兩面高墻森森,旭日東升之下,仍是陰影叢生。
當年賀青松從這高墻之中全身而退隱居南鄉,勒令自己的兒子永不入仕。
賀煊對為官也并無念想,官場之上的事他不甚了解,可他畢竟聰慧,在父親身上也能感覺到父親在官場之上逐漸變得深沉、痛苦、掙扎,及至隱退之后,才慢慢重新變回那個灑脫豁達的賀氏青松。
賀煊深吸了口氣,邁步向前。
滿朝文武皆知賀大將軍平了山城叛亂前來復命,軍隊就在城外,全不知賀大將軍是帶著怎樣一樁謀逆大案即將在朝中掀起滔天巨浪。
昨夜,賀煊已入宮陳情,將山城叛亂之事向上稟明,他隨身攜帶了信件物證,已悉數呈交上去。
當今圣上閱覽了幾封信件后立即龍顏大怒,將桌上的折子拂袖掃下,一幫亂臣賊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
賀煊靜默不言,卻聽珠簾后粗重的呼吸漸漸平復,皇帝的聲音極為陰冷,此事你先勿要聲張,明日早朝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