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信。
賀煊正在倒靴子里的沙,聞言便金雞獨立地從李遠手里接過信封。
李遠滿頭滿臉的汗,他從驛站到軍營一路疾馳狂奔,外頭烈日當空,馬跑得不斷喘氣,李遠也是一樣,呼哧喘氣地盯著賀煊,想從賀煊的表情上猜測這次從京師來的信件上會是什么內容。
城樓下,莫尹抬起了手,他輕拍了賀煊的背。
賀煊感覺到他溫柔的力道,不禁心神一蕩,只要莫尹說肯跟他回邊境,他就什么都不管,把人帶到邊境后再向皇帝上書請罪。
莫尹道將軍,刀劍無眼。
賀煊心下一凜,就聽莫尹道各自珍重。隨后,莫尹便很堅決地將他推開了。鎧甲沉重,悶悶的響動。
賀煊后退著看到了莫尹的眼睛,冷冷清清的,絲毫沒有溫度。兩人就這么四目相對地看著,寒風陣陣地吹拂,城樓的陰影寂靜地遮住了他們。
莫尹最后看了賀煊一眼,睫毛順下,腳步向后,狐裘隨之劃開一道銀白的弧線。
賀煊站在原地不動,等到他的身影徹底離開視線后,賀煊也慢慢返回騎上了馬,重新回到隊伍中,李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地看他,賀煊臉上神情已經恢復如常,“走。”
回到邊境,年已經過去了,這是個遺失之年。
軍中少了軍師,熒惑軍群龍無首但并未驚慌失措,熒惑軍中自有他們的一套規則,賀煊也特批他們一切照舊,莫尹和周勇都不在了,另一位副將便頂了上去,在軍營中仍是獨立著。
賀煊展開信紙,一目十行地瀏覽完畢,將信件合上。李遠試探著看他,“將軍”
賀煊臉上沒什么表情,將倒盡沙子的靴子重新套上,去夜城。
蠻部所占之地被收復后,莫尹說如若只靠軍隊占住,此地早晚還會流失,于是便在原地再造新城,以各項優惠的政策引其余城市的居民來住。
去年城已建成,人也來了不少。
賀煊在城內看了一圈,城內設備齊全,因圍著長燈河而建,水流灌溉充足,土地肥沃,此時正是瓜果豐盛的時候,滿城的果香。
長燈河畔,納涼消暑的人眾多,賀煊立在樹下,望過去,河上金光閃耀,
波紋點點。待到來年此地豐收,到時我們一起來摘果釀酒,如何
將軍肯出手,子規定當奉陪。
嘴角微微彎翹著,賀煊目光悠遠地望著河面,往事歷歷在目,翹起的嘴角也慢慢拉平了。短短半年的時間,莫尹已升為戶部尚書。
從侍郎到尚書,看上去只是一步之遙,其中艱險絕不止于此。二十九歲的戶部尚書,真是駭人聽聞。
朝中尚有賀青松在時的舊部,賀煊入朝為官起從未承父恩,回邊境之后卻是書信一封給了父親,希望父親幫忙牽線搭橋,這才聯系上了人,得以在邊境獲知京中的消息。
夜深人靜時,賀煊常會回憶這三年的時光。
他想或許莫尹一開始就打了入軍營攢軍功,以此還朝的心思,想那幅假畫像上真假難辨的字與印,想嚴齊吊死獄中墻上血書
想著想著,這些事慢慢就在他的腦海中隱去了。
他想起二人初見,城樓飲酒,殘陽如血,刀劍相贈,又想起他們在大漠中賽馬,莫尹拍馬先行,回眸一笑,想的最多的便是兩人在戰場并肩殺敵,將后背交給對方的場景。
他想莫尹,很想很想。
只是不知道在京師的莫尹會想到他么想到在邊境的這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