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陵愣了下。
這一秒里,他想著他的一見鐘情。
這一秒里,他想著他爸風霜苦楚的十年。
天邊又閃過一道雷。
周渡擋住陳翡的眼睛,沒讓陳翡看到孔陵的避讓,他只是說“要下雨了,我們回家。”
陳翡不知為何安靜了許多。
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挺安靜的。
上車時周渡給他拉的車門,坐車上周渡給他系安全帶,下車周渡抱他下去的,九月的雨不好下,遠沒有夏季的暴雨酣暢淋漓,悶響了一路的雷,到現在才飄下兩滴雨。
周渡知道陳翡愛體面,下完車沒著急走,而是理了下陳翡歪掉的衣領,他手大,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不開心”
陳翡下車后就在數掉落的雨,一滴滴在他手上,一滴砸到他的鼻尖上,他正想著第三滴什么時候掉下來時,周渡的吻壓了下來。
唇瓣被人含住,壓迫窒息。
漫長地五分鐘。
陳翡在結束后喘了好一會。
周渡捧著陳翡的臉,揩著陳翡紅艷艷的唇“為他不開心”
陳翡這才想到周渡為什么又發瘋“不是。”他跟孔陵本來就沒什么交際,也沒什么交情,在現在路邊扶個跌倒的老奶奶都要先拍照錄像的社會里,孔陵并沒有做錯什么,他就是有點搞不懂,“你怎么知道孔陵他爸是誰”
周渡用一種很正常的口吻道“我查的。”
“就暑假那些加你的,我都查過。”
“”
陳翡看周渡,“嗯”
周渡也沒覺得自己有什么,畢竟他真的沒做什么“我就看了看,沒做什么。”
陳翡的目光下移,落在周渡拉住他的手上,開始覺得周渡不正常了“你怎么知道有人加我你翻我手機了”
周渡“嗯。”
陳翡又看向周渡,真的會覺得周渡有病“就嗯”
電梯到了,周渡用陳翡的指紋開密碼鎖。
密碼鎖滴一聲,說歡迎回家。
陳翡瞄著自己的手,知道周渡又在挽留他,但還是只是垂了下眼。
周渡推開門“我知道那不對,但我不覺得那不對。”
開門燈就是開著的。
一覽無余的客廳與他走時并無兩樣,只是多了些食物的香氣兒,餐桌上擺著幾道菜一對碗,一對勺子,兩雙筷子。
陳翡在宿舍洗漱收拾就磨蹭了挺久,到幸福家園這里又用了一個多小時,早已饑腸轆轆,但他看到餐桌上有飯時,竟然不是覺得餓。
而是覺得幸福。
他彎眼,卻不覺掉眼淚,一滴的一滴的掉,大滴大滴的掉。
你說,到底什么是后悔
是幾乎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切已經觸手可及,他卻要親手砸掉它。
陳翡想,哪怕他就再往前走一步呢。
他不敢。
他幾乎是恨了起來,他只是談了個跟玩似的戀愛,怎么能這么難受。
但也就是一瞬間,陳翡就掃平了那些情緒,他對遇到周渡這事,始終覺得開心,覺得幸福。他腦海里關于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隨著時間有些花了。
他還記得曾經好開心,好快樂,但再也記不起那是什么感覺了。
這幾個月,在他并不是很長的人生里讓他再次明確什么是開心,什么是幸福。他終于記起這種感覺,也就發自內心的感恩。
他甚至想,如果他不是十八就好了,他要是二十八,他就應該能成熟點,能穩重點,不會如此患得患失,驚懼度日,能試著和周渡一起走下去。
他要是三十八應該睿智些,豁達些,再不會對自己的過去耿耿于懷,就是分了,也能彈指一笑。
四十八就算了,太老了,周渡估計看不上了。
但他才十八。
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他還沒有很堅韌,也沒有很勇敢,他沒辦法去賭自己都不相信的未來。
說來搞笑。
小時候想著長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