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憑闌從高熱昏沉中清醒,極其復雜地看著她,眼中是超越年齡的清明。
裴宴當時冷帕子都嚇掉了,心想難不成這也是個穿的
后來多加試探,他確實是個沒穿越,沒重生的土著,只是單純的不簡單而已。
因救命之恩,姬憑闌對裴宴有所信任,念書學習不再避著她,偶爾也會對她說起自己的事。
姬憑闌雖在冷宮長大,但王側妃從小教他識字,小小年紀就已熟讀四書五經。
裴宴聽他說王氏被構陷一事,嘆道“也不知圣上何時才能想起殿下,替王氏翻案。”
小小少年坐于荒草之上,目光沉沉“你這話錯了。”
“父皇從未忘記過我。他如今對我不理不睬,固然有王氏緣故,但更多是因朱氏勢大,他自顧不暇,只有這樣才能保我一命。”
“至于王氏,當初王氏未必沒存著雞蛋放兩個籃子的心思,朱氏只是添了把火,所以父皇當初才處置得干脆。父皇若為我名聲考慮,大約會替王氏翻案,但必然不會重用王氏子,讓這世家起死回生。”
他一頓,云淡風輕“對世家子而言,家族是他們的國,而非大庸。我娘死前瘋瘋癲癲,還不忘讓我發誓復興王氏,卻從不問我的愿望。只可惜我無法如她愿了。”
當時的裴宴還不知道,姬憑闌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日后一一應驗。
她只是有些愣怔地重復“殿下的愿望”
姬憑闌面容舒展,明明臉上還有嬰兒肥,卻已能看出日后君子端方、俊美無濤的模樣“我那大皇兄一早被朱皇后寵廢了,不適合做儲君。我所求并非權柄,父皇是明君,我只愿能助父皇,開創盛世,海晏河清。”
不對。
裴宴想,姬憑闌和白宜年還是不一樣的。
同樣被生母套上枷鎖,姬憑闌淡然處之,而白宜年,大概是因為這枷鎖以愛為名,過于沉重,輕易掙脫不開。
這枷鎖將他從少年捆到青年,他后來回京時才終于掙脫,卻已經晚了。
裴宴看著會心一擊的蓄能條,組織語言。
她想,白宜年恐怕是很愛他母親的,否則也不會任憑這枷鎖存在多年。
但他同時也是不甘心的,否則早已離開白家。
裴宴慢吞吞地開口“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我想你母親所求,并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但你現在看著一點都不健康快樂的樣子。”
健康不必說,白宜年瞎了一只眼。
他肉眼可見的陰郁,怎么瞧跟快樂都不沾邊。
白宜年眨了眨眼。他緩緩抬頭。
他似乎從什么夢里驚醒,那只完好的左眼里有淺淡的血絲,死死盯著裴宴,有些滲人。
過了許久,他淺淡一笑“我看上去不快樂么”
裴宴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你說呢”的樣子。
白宜年愣了愣。
頭頂上的蓄能條飛速充能。
他忽然彎下腰,有些神經質地大笑起來“不快樂原來如此。”
他笑了很久。
以至于周圍路人都有人往這瞥,裴宴把輪往黑暗里推了點,然后靜靜地看著他。
白宜年比起姬憑闌,幸運又不幸。他的母親明明比王側妃更愛自己的兒子,恐怕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反倒會給兒子帶來這么長久的痛苦。
會心一擊蓄能100
白宜年直起腰,他似乎打破了什么掣肘,眼中有什么熊熊燃燒“抱歉,我想到了我母親,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