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身子陡然一僵,她驀然想起曾經給在和宜殿那條長廊上和談垣初的一番對話,她倏地不敢說話。
然而有人不愿意放過她,談垣初不緊不慢道“真是受教。”
云姒渾身都緊繃,等她在抬起頭時,從銅鏡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樣,青絲凌亂得順著肩膀披散而下,眼角透著讓人浮想聯翩的緋紅,連脖頸鎖骨都藏著一抹遮不住的紅,衣裳松垮地掛在臂彎中,春意未褪。
云姒不敢細瞧,她低頭整理衣裳,衣襟一點點攏起,內里的春色也全被遮住。
談垣初冷眼旁觀,他心底有點憋屈,真不知這人在想什么,有賊心沒賊膽
她到養心殿多久了還真準備當一輩子奴才不成
他坐回床榻上,冷眼瞧著女子準備下一步做什么,如果她真的轉身就走,談垣初打定主意,要冷一冷她。
最初有想法的分明是她,他做什么一直上趕著
但這個想法維持到女子蹲在地上撿起銀鐲往手腕上戴瞬間戛然而止,談垣初臉有點黑“你是一定要戴那個鐲子”
他其實心底未必猜不到她戴著這個銀鐲是什么意思,但談垣初不在意。
這后宮變著法向他要東西的人多了去了,相較于那些后妃想替母族謀前程,一些首飾是最簡單不過。
云姒怔了下,然后才意識到他在說什么,云姒抿了下唇,低聲
“奴婢只是個奴才,若非主子賞賜,也只能戴這個。”
談垣初確認他聽出暗示了,但是他沒順著她的意,而是冷淡地問“你進宮三年,一件好東西都沒混到”
后宮妃嬪身邊的宮女都沒有她這么寒酸。
云姒臉稍白,談垣初皺了下眉,不知她又要做什么幺蛾子,結果就聽她輕細的聲音
“盧才人曾經賞過奴才一個玉鐲,但奴才怕睹物傷心,離開和宜殿時,沒有帶回來。”
殿內倏然一靜。
談垣初視線掠過她,他唯一搞不懂的就是女子對盧才人究竟是否忠心,但想起那日她一睜眼看見盧才人尸體,臉上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甚至不惜磕得滿頭鮮血都要替盧才人求公道,談垣初就按下了所有猜疑。
女子很矛盾。
但除卻二人一事,他的確不曾見過女子對盧才人不忠。
少有人會去想自己的不堪,分明云姒暗中勾搭他就是對盧才人最大的不忠,偏偏談垣初從來都是忽視掉這一點。
談垣初不再就著銀鐲一事再說,他簡短道
“扔掉。”
云姒稍瞪圓杏眸,她輕細著聲音,似乎在替銀鐲求情“皇上”
談垣初短促且冷淡地笑了聲
“你現在丟,朕明日讓許順福給你重新送一對去,要是舍不得,就當朕沒說過。”
云姒憋得臉通紅。
她確認,談垣初就是故意的。
他分明看透她的心思,偏偏就是要揭穿,甚至故意讓她自己來做抉擇。
似乎在明晃晃地說“朕早看透你愛慕虛榮”。
云姒咬唇,杏眸都憋紅了,誰都不想承認自己不堪,把自己當做一個搖尾乞憐的乞丐,許久,她低下頭,一點點褪下銀鐲。
談垣初看著她脫下銀鐲,白皙的手腕上光潔一片,終于不再礙眼。
他剛欲說話,誰知,眼前女子臉頰上忽然掉下一滴淚,和剛才哼哼唧唧的抽噎不同,這滴淚掉得毫無預兆又悄無聲息,卻狠狠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