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杳掰開他的手,搖了搖頭。
寧珩一眨不眨地注視她,須臾,松開手。
她本來想解釋一句她之所以還不能走是想同元燁說清楚,但又一想,有誰會在意。
所以,何必說予旁人聽
這只是她一個人與過去的斷舍離,是她一個人的掙扎與清醒。
溫雪杳深吸一口氣,然后轉身,并沒有往回走,而是停在原地。
隔著很遠,居高臨下地望向元燁,“元燁,如果你還想活著,便不應該求我聽你說什么,而是該求求那群圍著高小姐的大夫,讓他們也救救你。”
元燁愣住,似是不敢相信方才聽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他的臉上再度浮現直白露骨的表情,只是這次的表情中隱含幾分糾結。
他的余光看向溫雪杳身后早已轉身離開的寧珩,凄然扯了扯唇角,“元燁明白了,小姐,是奴讓你為難了。”
為難么
溫雪杳想,他讓她為難的何止這片刻。
早在她向他袒露心意時。
她提出向寧府退婚時、她與溫相抗衡時、她幾次在他的若即若離中惴惴不安時,他怎么不說,是他讓她為難了
溫雪杳輕笑了下,“既然你知道,以后便莫要再做任何讓我感到為難的事。”
“小姐,你這是何意”元燁顫聲,似有預感般,眼眶瞬間猩紅。
高嘉月被眾人簇擁著抬離馬場,四周回歸空曠,這才有人發現一直被忽視的元燁。
就如溫雪杳所想,縱是她不管,白家的人也不會任元燁慘死在馬場之上。
因為他雖然只是一個下人,在旁人眼中卻也是相府的下人。經此一日后,更是相府嫡女的救命恩人。
眼見有小廝要將自己抬走,元燁不管不顧地揮開那人,執拗地看向溫雪杳,“小姐,可是奴今日做錯了什么”
他再看向溫雪杳時,眼里只有脆弱,絲毫不見方才的狠戾。
“也罷。”溫雪杳嘆了口氣,沒再看元燁,而是朝著方才的小廝道“麻煩你先將他安置下去,待會兒我會命人找大夫來給他瞧。”
馬場上僅有的大夫此時都忙著去照看高家小姐了,以元燁的身份,自然要等在后頭。
若要即時醫治,還得溫雪杳派人去離此地最近的醫館請大夫。
說完,溫雪杳又從懷中掏出什么遞向小暑,“給他。”
那薄薄一張,正是溫雪杳提前帶在身上的,元燁的賣身契。
然后她淡淡看向元燁,再無多余的情緒,“元燁,溫雪杳謝你今日的救命之恩,此物你收好,待你看后便會明白。”
“相府距離此地尚且有段距離,倒是馬場外不遠有溫家一處莊子,那里清凈,正適合養傷。我會從府上撥些小廝過去照看你,你便在那里好生修養罷。”
元燁呼吸一亂,捏著那張薄薄的紙,待意識到那是何物,腦袋突然一陣眩暈。
一時間,他竟分不胸口貫穿的劇痛,究竟是因為什么
是因利箭么
昏迷前,他看到溫雪杳轉身,是他從未見過的堅定與冷漠。
究竟是哪一步錯了
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他努力去回想,然而在他沉沉的閉上雙眼后,腦中能想到的,竟然只有溫雪杳單純的笑。
那年江南,泛舟湖上,少女笑意含蓄,同他說,阿元,我似乎有些喜歡你了。
后來回到上京,菩提樹下,她看他的目光認真且虔誠,她說,元燁,我退婚后,我們回江南可好
她分明一直不知疲憊的走向他,一直堅定不移的選擇他。為何這次,離開的背影卻沒有一絲留戀
元燁墜入夢中。
夢境中,他以身擋箭,溫雪杳不顧一切撲向他,不顧眾人匪夷的目光緊緊握住他的手。
一遍又一遍地重復喚著他的名字“元燁元燁”
不多時,畫面陡然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