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杳抱著食盒的指尖一縮,淡聲道“阿珩哥哥,你怎么出來了”
“我方才一回首便見你不在,自然要往外追。”邊說著,寧珩已經貓著腰在溫雪杳身邊坐下。
“阿杳,方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趕你走。”
溫雪杳顫抖的眸子垂得更低,視線落在自己交纏的指尖,小聲道“你讓我拿走它”
話說到這里,她也難免帶了賭氣的成分,前一刻還說并未因昨夜的事責怪她,后一刻又兇她讓她將食盒拿走,豈不就是甘她走
“我是想讓寧十一將食盒暫時拿走。”
“為何”溫雪杳依舊沒抬眼,“你若不喜,我日后不做了就是。”
寧珩的心猛地一緊,一路小跑追來,額頭上緊繃的汗珠也在此時落下。
眉骨上的汗珠掉落在眼角,青年眼皮一抖,慌道“阿杳,這是你第一次親手為我做的飯,我又怎會不喜”
溫雪杳這才抬眸看向他,目光在他沉浸溫和卻略顯委屈的臉上一掃,“當真”
“當真”寧珩神色鄭重,這話寧珩也并非騙她,他的確喜歡得緊,簡直欣喜若狂,只是時機有些不太對,陰差陽錯的巧合,才害得他險些事態,也差點兒讓溫雪杳誤會。
溫雪杳瞧他神色認真不似作假,手指扣住食盒蓋子,淺聲道“那你要不要嘗嘗”
食盒蓋子才掀開一個細縫,對面青年的眸子就是一顫,但他追來的一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不似第一次那般毫無防備。是以還未等旁人察覺,他便將黑眸中的情緒掩飾下來。
面上依舊掛著溫和的淺笑,只教人如沐春風,倍感舒適。
“阿杳不是說要讓我嘗嘗”寧珩笑著昵她,“只是我手有些臟,還得勞煩阿杳喂我一口。”
溫雪杳凝他一眼,心里一松的同時又涌上狐疑。
若他此時的反應是真,那方才的反應又是為何
送走溫雪杳,寧珩甫一沖下馬車,便疾步奔進皇城司,才一拐彎,就扶著高墻俯身作嘔。
空蕩蕩的胃里只有那一塊肉,所以他除此之外根本吐不出什么,反而正因如此,胃里空虛才愈發攪動地難受。
像兩股麻繩緊緊糾纏起來,拽得人心跳加速。
寧十一不敢多看,他怕自己受世子影響,匆匆別開眼。
好在四下無人,這番狼狽的模樣不至于被人瞧見。
寧十一聽著身后青年的重喘聲,回想起二人最初入皇城司的那段日子。每每從那陰暗潮濕、逼仄腥臭的牢房出來,兩人連地牢都走不出,便要扶著墻一陣作嘔,直將早晨吃下去的飯盡數吐出才肯罷休。
后來他們吃了教訓,便不在晨時用膳,這樣的癥狀才稍稍緩解。
其實寧十一來皇城司之后的一個月便適應了,只寧珩,他本身便有潔癖,見酷刑時血肉模糊的場面時越是冷冽,事后他的反應便越大。
就像是積蓄壓抑在心底的污濁越多,爆發時反應才越激烈。
所以每次從地牢出來,他都要先沐浴更衣,焚香驅走那一身濁氣,直待半下午時才肯進食。
寧珩絲毫不懂心疼自己,也不知為何非得鐵了心一般一頭扎進皇城司。
明明他文韜武略,不論入仕還是參軍都能大有所為,偏偏要去皇城司成為直屬于官家的爪牙,替皇家賣命。
可寧十一與寧珩從小相伴長大,不可能不心疼。
只有他知曉世子幼年的遭遇曾是最害怕血腥之事的人,如今自己卻變成了那制造血腥的劊子手。
每每想起,寧十一一個大男人都忍不住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