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屹忱不答反問“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心口處的躍動忽然跳得很快,倏忽冒出一個很直白的答案。
“你還記得”寧歲驀地抬眸。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記得很清楚。”
謝屹忱微俯下身,低緩地與她平視,“后來,我們在樓梯上說話,是12月12日。”
寧歲的睫毛情不自禁地顫了顫。
有時候覺得這一切都很神奇,人和人的際遇往往來得無法預料,譬如她和謝屹忱,其實正是因為數學才能認識彼此,像是某種難以言喻的緣分。
第一次見面是12月9號,真正產生交集是12月12號。
那些細節塵封進心底深處,原本她以為,是自己一個人妥貼珍藏的秘密。
也一度覺得,往后不會再有把它翻閱出來的時刻。
卻沒想到,有人以這樣一種溫柔的方式,讓它窺見天光。
“做不出來不就是因為不夠努力,你跟我講這些有什么用是還嫌我不夠焦頭爛額嗎”
“能有多難啊,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沒有天賦,就是廢物,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送你去學數學,浪費這么多時間這么多錢”
電話里夏芳卉的責罵尖刻而又銳利。
那個幽暗而又狹窄的樓梯間里,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單膝蹲下來問她“哭什么。”
寧歲淚眼朦朧地接過那包紙巾“好難。我解不出來。”
生活亂成一團糟,全是無解題。
寧歲的后頸有一塊疤,那是夏芳卉控制不住自己時用書砸的,當時出了不少血,但幸好被頭發掩蓋住,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
寧歲抱緊雙膝,目光凝滯地哽咽道“也許我是真的沒有天賦。”
謝屹忱過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就在寧歲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在她身邊的樓梯坎坐下,打開手電筒的光,放輕語氣“哪題不會我一道道跟你講。”
樓道里,少年講題的嗓音低沉動聽,如和緩水流,慢慢傾覆在她的心口,安撫了那陣脆弱不安。
寧歲怔怔地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暗昧的光將他的眉眼映照得這樣俊挺好看。
寧歲微啞著嗓子問問題,謝屹忱耐心解答,有時候要重復兩遍,她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寧歲的睫毛委屈地耷拉下來,抽著鼻子問“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那時候謝屹忱轉過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我不覺得你笨,相反,我認為你很聰明,一點就通。很多時候都想到了解題的方法,只是不敢嘗試去深入探索。有時再往前邁一步,就能夠柳暗花明。”
“其實那些題,有時候我剛拿到也想不出來,但是靜下心,慢慢就可以剝絲抽繭。”
寧歲埋下頭,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好久才悶聲嗯了一句。
她是被什么東西困住了。
謝屹忱靜靜凝視著她瑟縮的雙肩,片晌,卷起了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臂內側略顯縱深猙獰的疤痕。
“這東西我十三歲的時候就有了,很丑對不對”
周遭很暗,他的眼睛卻很亮,“我用了很多方法想要去掉它,最后還是讓它留在了自己身上。”
“你也一樣。”他說,“你要學著跟自己和解。”
后來回賓館,仍舊是一前一后,隔著幾米的距離。
寧歲裹著棉衣往路燈下挨,嗓音細細的“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少年回眸,似笑非笑地勾唇“是我的錯了”
寧歲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