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全都到齊了,而眼見夜宵來了,蘇成大也立馬蘇醒了過來,他太太和文文聊得正起勁,文文因為負責這個家的物資購買,所以朝著蘇成大太太打探起現在市場上牛肉的價格行情。
阿沅沒忍住,在這個喜慶的時刻沒直接動筷,而是趁著人多的時候拿起了素描的鉛筆,匆匆來了張速寫。
而在這速寫的畫面里,蘇成大打著哈欠,燙著毛肚,直往嘴里塞;蘇太太一臉嫌棄,卻又別扭地把丈夫喜歡的調料推至了他眼皮子底下;饑腸轆轆的文文狼吞虎咽著,卻又注意到顏暮不喜的香菜,于是細心地為她挑出調料里的所有香菜葉子;云姨也沒多動筷,不過淺嘗幾口,但臉上始終掛著盈盈笑意;而處于人群當中最核心位置的當然不是別人,而是顏暮。
原以為太太更適合靜態時端莊賢秀的姿態,卻不料,在熱氣騰騰火鍋前招呼著眾人隨意的她看上去更有生命力。
太太的眼中不再有時常出沒的隱憂,她看似早已將一切拋卻腦后,安閑自在。
她一手托起自己的下巴,年輕無限。
有歡聚,自然有離別。
吃完夜宵差不多將近晚上十二點了,顏暮目送著蘇成大夫婦上了面包車,而她也為云姨打好了尋常的網約車,只不過,或許是這段時間有關網約車的新聞層出不窮,顏暮始終有些放心不下,正猶豫是否要親自去送
送云姨回去她自然是情愿的,但要是碰上那對父子實屬不是她的本意。
云姨寬慰著她的心,“我一個都快入土的老太婆了,還有誰想不開,要在大晚上拐騙我啊”
顏暮不再執著,索性讓云姨全程和她微信保持聯系,云姨頓了頓,拍了拍她的手背,始終沒說話,直到車來了,云姨才語氣輕緩地囑咐道,“別送了,小顏。”
“小顏,在此之前,我并不大清楚,你離開沈家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畢竟沈先生如今的財富和地位許多人望塵莫及,”云姨說這些的時候不再拘于舊主和管家的關系,而是如同長輩般情誼綿長道,“可今朝我來看了你一眼,我這就徹底放心了。”
“我從未見你笑得如此歡暢過。”
“想必是你之前在那個家壓得久了,如今你能走出來,云姨沒有什么好說的,只盼望著你也好好過日子,”云姨眼皮一眨,語重心長的話陡然變得有幾分趣味起來,“說句不中聽的,要是有心怡的男人,你就談一談,也別再著急著結婚了。”
顏暮想過云姨會朝她吐露前頭的那些話,卻不曾想過云姨是如此新潮,干脆勸她日后別結婚來著。
這令顏暮又驚又喜,驚莫過于之前從未在云姨身邊聽說過這些詞,喜又在于至少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并沒有因為想離婚的這件事而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包括她原以為守舊的云姨。
“云姨,路上小心,回家和我報聲平安。”
那邊云姨急匆匆去了,瘦小的身影穿梭在這個黑夜里,難掩滄桑,也叫人瞧見了,不由心里頭感慨著“歲月不饒人”。
沈宅,夜深人靜。
云姨回來的時候已是午夜時分,和顏暮知會一聲過后,云姨趕緊將手機塞回口袋里,脫掉在外面穿的老式牛皮鞋,生怕被這家人知曉了自己大晚上的行蹤。
又悉心地在她進門之前給渾身上下噴灑了老式香水,試圖蓋過身上的火鍋味。
可一不小心墨菲定理就顯了靈,她越不想遭遇的事越是容易發生
云姨剛穿過中式的長廊,踮起腳尖往自己房間走,就和頂著兩個烏青黑眼圈正在熬夜的沈玨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