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幾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年輕人,比起對自己,顏暮也對他們遠比對自己更熱絡。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說實話,就算自己對蒲予暉的敵意遠沒有之前那么深了,對于追不追得上林微微的事也沒有那么上心了,可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對蒲予暉產生了一絲嫉妒之情。
明明這是我媽媽,用得著你跑過來照顧嗎
可也正是這一時刻,沈玨發覺他兩手空空,完全不像是探望病人的樣子,也談不上什么悉心的照顧。他的目的明確,一味地認定母親回配合自己辦事,只要由她出面,那自己往事余生不用和沈光耀捆綁在一起。
從來也沒有想過,這一刻的母親可能是虛弱的。
沈玨正要頭也不回地扭頭往回走,卻沒有想過這時的林微微會突然喊住他沈玨,你也過來看望你媽媽嗎
可也不知道為什么,沈玨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之后他卻有察覺到他和林微微說話的次序是不是顛倒了,他才是顏暮的兒子,理應這個時候由他對著外人說,
34怎么,你們來看我媽媽嗎
而招呼起他來的還有另外一位的同學。
蒲予暉主動去開水間接水,泡茶這種場面任誰看了,不都覺得蒲予暉才更像是顏暮的兒子,自己則是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喝水嗎
沈玨眉眼低垂,搖了搖腦袋,不用了。這一聲倒也不是因為客氣,他覺得他沒臉接過。
他原以為自己的職責不用承擔的話,是個正常人,都應該高興不成。他馬上就應該回江城和那群狐朋狗友玩樂去了,也不用管沈光耀安排的課程,也不必理會自己媽媽這里是不是早有其他的“兒女”他只需要繼續沉迷在玩樂,縱情放肆,管這些干什么。
撫養權的事,不說就不說唄,算上今天電梯這破事,橫豎晚上回家罰站半夜。但沈玨還是納悶。
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媽媽,沈玨憋不住話,破口說出來,媽,你住院這件事不應該最早通知我嗎
蒲予暉倒水泡茶的動作一滯。
在場的人誰也沒想過沈玨會這么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原先就對顏暮的事不上心,按理說顏暮是有資格問他為什么來這么晚的,可是他卻搶先一步開了這個口。
顏暮卻心平氣和,沈玨,我想我沒有事事通知你的義務。沈玨這下心底的希冀徹底落了空。
我也不想麻煩你。可以麻煩的。沈玨斬釘截鐵道。
這話在此之前,換沈玨自己都不信,他并不了解顏暮的身體狀況,但是比起蒲予暉和林微微,他覺得身在此處,理應照料顏暮的人應該是自己。
他資質平庸也不出色,為人貪玩又任性。
但他也算明白最起碼的道理,也許一開始來這里他的確不懷好意,想方設法讓顏暮帶著他一起離開那個家,等他親眼看見顏暮以及在她身上的儀器的時候,他有所觸動,并愿意以家人的身份守在這頭。
可是,他的媽媽幾乎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出口謝絕,“我不需要。”
他知道憑借著這幾個字眼絕對無法說明媽媽的冷血,但是這種被拒絕的體驗猶如當頭一棒。沈玨的大腦深處一片迷霧。
他試圖挽回自己所剩無幾的顏面道,“我本來也很忙的,江城有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才剛剛放暑假,而且我一點也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早在被安排中藥之前,沈玨就很想要再去試探一下眼目身上的母愛還殘留幾分,但事實永遠讓人措手不及起來,顏暮像是徹底沒了執念,對自己那些年的管教也不復存在,只是不咸不淡地囑咐道,那你路上小心些。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玨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沒有挽留,沒有牽掛,僅僅是一句尋常到沒有感情的關心,這不足以支撐他繼續嬉皮笑臉下去。
他身上為數不多的優點大概就是臉皮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