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提前搭上線”
細碎耳語傳入面無表情搬運著重物的陳守澄耳中,他雖然竭盡全力換到了御前司,卻談不上多受重用,反而被其他宦官欺侮,安排了許多苦力活。但他保持忍耐,靜靜蟄伏著,等待一個一飛沖天的機會。
陳守澄很擅長蟄伏,他又有前世的記憶,熟知一些宮人和貴人的弱點,所以他很有耐心,只有一個詞會令滿心功利的陳守澄產生動搖。
九殿下。
他避入暗處,聽那些碎嘴宮人們議論,面色不動,唯有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今世與前世,太不同了。
若九殿下登基為帝,以他對自己的厭惡,只怕見到他之后就會將他處理掉。他也不能再待在御前司,青云路葬送,今后又有什么指望呢。
可他一個宦官,根本出不了宮,擺在他面前的仿佛已經是等死的命運。
宮人們的議論還在繼續。
“不過陛下自從服下國師親自煉制的金丹后,身體大為好轉,眼看著還能九殿下不知有沒有耐心,肯多等幾年。”
“就算不肯又能怎樣九殿下再孝順不過了。”
陳守澄聽得心中一動。
孝心與權力,孰重若有孝子說孝心重,那么一定是面對的權力還不夠大在皇家,為了爭奪九五之尊的無上權力,前世的陳
守澄已經見過了太多齷齪骯臟。
他不相信宮中會有純然的感情,這使他長久以來活得很好。他亦不認為年幼就被放逐宮外的九殿下、進宮之后就屢遭攻訐的九殿下心中會沒有怨懟。
所以,如果他能施展手段,助九殿下盡快登位,或許就能走出一條生路。
雪中送炭已經不可能,錦上添花,卻可做得。
只要他把老皇帝
這個瘋狂的念頭如一顆種子,被埋進陳守澄心底。他不動聲色,依舊重復著被刁難和干重活的日子,心中仍在權衡。結束了他的權衡的,是代九殿下前來觀文殿送東西的周順。
“陳副使,好久不見。”
周順一臉皮笑肉不笑,攔在陳守澄面前。他們這些宦官不是健全人,私底下相斗時,手段骯臟,言辭陰狠,比常人兇狠許多。
周順靠著九殿下,如今在宮中風頭正盛,陳守澄自然不愿與他發生沖突,立刻選擇退讓。
“周公公前途遠大,再與奴婢這落魄之人計較,平白生一場氣。公公氣不順了,派兩個小宦官來傳告一聲,奴婢自然主動上門,供公公出氣,也不必勞動公公多跑這一趟。”
他說得低微和順,幾乎是把臉伸過去給周順打。他這樣做,一般人會覺得無趣,何況如今是在御前,注定鬧不大,也就罷了,此時的周順果然也是如此。
他陰沉地看了陳守澄一眼,幾名宦官討巧賣乖地湊到他身邊,諂媚道
“周公公放心,既然這人與公公有舊怨,咱們替公公照顧到。”
周順冷笑一聲,看,根本不用他多費口舌,陳守澄在御前司就求死不能。要不是九殿下還要用到陳守澄,他今日就會替殿下料理了這知恩不報的東西。
他沒有慫恿那些急于討好自己的宦官,卻也沒有阻攔,只是在經過陳守澄面前時,壓低聲音,以只有陳守澄聽到的聲音冷冷說道。
“我眼不識珠,曾暗害九殿下,又在巫蠱之禍中相助如妃,本該萬死。幸蒙九殿下搭救,往后殘生,自然事事以九殿下為先。”
“可我近日聽聞一樁舊事,在巫蠱之禍中明哲保身的前掌印副使,闔族上下能活命,居然是仰仗九殿下年幼時的幾句求情。”
周順笑了,只是笑意浮在嘴角,顯得憤怒。
“此等大恩,竟還換不來你那日一句小小的提醒。若不是九殿下吉人天相化解陰謀,下場尤未可說。”
陳守澄渾身的血脈都凍結了。
那件事那件事周順竟知道
前世他從被軟禁的雍州王那里聽說這段過往時,渾身的血脈都凍結了。可是那時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他已經封新皇旨意將九殿下騙入行宮軟禁,再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