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淑惠一直厭惡黎夢嬌,每次見面必劍拔弩張。
在她看來,這個死了爹娘的喪門星是想把她的父母搶走,盡管她并不稀罕這倆人的親情,但也決不能便宜外來貨黎夢嬌。
為了避免爭端,黎夢嬌向來忍讓,早年黎淑惠一年回一次家,她就在那天出去住酒店,給黎星川的壓歲錢托外婆轉交。
被外公外婆接走之前,黎星川對“小姨”只有一個字面上的印象,他很好奇自己為什么從沒見過她,外婆總說“你小姨又出差了,太忙啦。”
后來才知道,是她不想觸黎淑惠霉頭。
茶潑地上的行為太侮辱人,連不遠處站著的黎星川都看不下去,皺著眉走到沙發邊上,還沒開口,被黎夢嬌攔住。她脾氣好得很,耐心問道“那你想喝什么呢”
黎淑惠“紅豆湯。”
黎夢嬌“行,現在沒有,我去煮。”
她轉身去廚房,擦肩而過時輕拍黎星川的手背,提醒他稍安勿躁。
黎星川知道,大年夜鬧得太難看,外婆心里肯定不好受。
“聽人說,你考上了玉大。”黎淑惠慢悠悠地說,“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
黎星川“你也沒問啊。”
黎淑惠“我不問,你就不說,你的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這真是絕佳的諷刺,黎星川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了,就著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你覺得呢”
黎淑惠臉上笑吟吟的、準備刁難人的表情收斂,眉尾迅速下垂。黎星川太熟悉這樣的神態,接下來會是嚴厲如雷霆的斥責但這次沒有。
她居然控制住了脾氣,反倒叫人更加擔憂了。
“我當然是你媽。”黎淑惠泰然自若地扮演起了慈母的角色,佯裝關切地問道,“你成績很差啊,怎么考上的是鄭遠認識了玉大的教授,托關系把你送進去的吧他現在真是發達了”
“成績很差”,早已是黎星川初二之前的事了。
母親否定他的天賦和汗水是如此自然,只因玄學模棱兩可地說他不行,黎淑惠便認定他什么都做不成。
黎星川知道怎么應對,風輕云淡地說“鄭遠沒空管我。”
黎淑惠冷冷道“哦他連他兒子都不管”
黎星川聲情并茂“是啊,鄭遠又不止我一個兒子。他和他新老婆感情好得很,小孩也在上學,一家人和和氣氣,哪顧得上替我找關系。”
黎淑惠咬牙切齒。
由愛生恨是件恐怖的事情,她由于愛鄭遠而生下黎星川,也因恨鄭遠而遷怒黎星川,自始至終沒有出于母親的身份愛過他。她恨了他十幾年,恨前夫已經成為她的習慣,得知前夫家庭美滿生活幸福,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口中低罵幾句,無視掉黎星川,徑直朝廚房走去。
不久后,廚房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分不清是碗碟還是不銹鋼鍋勺。
伴隨著這刺撓的“鏗”,吵架聲也漸漸響起,黎淑惠照舊是嗓門最尖銳的那個,開口引人頭疼。
黎星川等了幾秒,想進去調停,只聽外婆怒斥“大過年的你發什么神經病,再不好好講話就出去”本以為會馬上看到怒氣沖沖殺出來的黎淑惠,但這次沒有。
吵架似乎停歇了,轉為聊天的低低絮語。
他有點摸不著頭腦,進去調停也不是,離開也不是,在客廳坐上五分鐘,回到自己的房間。
推開門,季望澄正抱著他的枕頭發呆。
“發呆”似乎有點不準確,他像只被扔到貓薄荷葉堆里的大貓咪,被難以抵抗的氣味包裹,幸福到漂浮,懶洋洋地翻著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