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稍顯擔憂,碰了碰離他最近的那一叢,眼前忽閃過畫面
幼年的季望澄在打電話。
“您好,黎星川在家嗎”
話筒里傳來一聲陰冷的笑,飽含惡意。
“黎星川啊”
“他死了。”
季望澄整張臉失去血色,難以置信地撇下聽筒,往樓下跑,步伐慌亂失序,眼睛霎時便染上了水光。
他跑得很急,在下樓梯時摔了一跤。
這一跤顯然是摔狠了,他緩上好幾秒,捂著腳踝,嚎啕大哭起來,傷心得像是失去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閃閃閃”
慌里慌張的保姆趕來,抱著他上車送醫,禍不單行,路上出了連環追尾事故,季望澄的傷愈加嚴重。
他徹底暈死過去,生命體征一度相當危險。
再度醒來時,他坐在病床上,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腳底的影子如游龍般在地板上蜿蜒前行。
黎星川眨了下眼,這一幕便消失了。
他心中大駭。
這是什么
這就是那場車禍的真相嗎
原本凝固在原地的黑霧,忽然朝著他沖來,將他整個人密不透風地包裹。如此近的距離,他能聽到尖細而吵嚷的叫聲,仿佛小孩子在委屈地放聲大哭。
閃閃嗚哇閃閃
閃閃閃閃
它們連聲喊著他的名字,拼命往他袖口里鉆,摸到他的體溫和脈搏也不能放下心來,必須時時刻刻貼在一起。
黑影緊緊黏著他的皮膚,揪也揪不下來。
突如其來的記憶,如漲潮海水般淹沒他的口腔,黎星川喘不上氣。
林恩澤微微挑眉“明明看見了自己的噩夢,居然還能迅速穩定情緒,真是難辦”
黎星川完全沒注意他在說什么。
是了。他想。那時候,他被外婆接走,去首都看病,好一段時間沒有找過季望澄對方在那時變成了“天災”。
原來是這樣,黎淑惠,那個曾經是他噩夢的女人,竟然還背著他做出過如此過分的舉動,而他在八年后才后知后覺地發現真相。
黎星川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也沒有多余的恨,因為已經恨到極致了。
他恨了黎淑惠很多年,一度憑著對抗她的念頭活下去。
黎淑惠深信什么,他就否定什么;黎淑惠是什么樣的人,他就必須成為截然不同的存在。他要證明自己比她過得更好,也要成為比她明亮的人。
然而,無論他怎么做,黎淑惠都不會認為自己才是過錯方,無從得報的仇恨與怒火,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廂情愿。
“恨”作為內驅的燃料,終將陷進自證的怪圈。
想要得到誰的認可,就會成為誰的奴隸。
黎星川看著自己的掌心,突然無所謂地笑了下。
他終于將超能力的成因聯想到自己身上,行動組的成員們開玩笑地喊他“唯物主義戰神”,其實不是這么一回事,他的能力來自不服輸的反叛,而非堅定的本心。
過去那么久,他早就懶得恨她了。
是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
大概是在中學的某一天,在光榮榜上看到成績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