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剛入宮的美人正守在榻邊。他認出她來,便問“丞相呢”
阿金道“還在御書房外,舅父吩咐臣女獨自進來伺候皇上。”
“沒什么好伺候的。”皇帝坐起來,“你雖生得極為美貌,但朕對美色并無興趣,丞相理應知道這一點。他若真想幫朕,就該,就該”
阿金替他補全“就該想辦法,殺了妖女。”
皇帝惡狠狠道“對,殺了妖女。”
阿金趁熱打鐵“想殺她,第一步就得將其宣召進王城,皇上與舅父才能有機會動手。”
聽到要將女子宣召入宮,皇帝又再度驚恐起來,他握著阿金的手,捏聲捏氣地說“不能,她會殺了我們。”
心理陰影實在太過濃厚,他還記得自己剛剛被對方抓住時,那段提心吊膽的日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女魔頭,一會怒罵自己,一會用她那長而臟的指甲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掐完又戰戰兢兢地跪地求饒,還有那幾百個腐爛的士兵,也會隨她一道吐自己口水,類似陳年沼澤的氣味,簡直足以將全世界腌入味。
“嘔”皇帝趴在阿金腿上,干咳著。
阿金手腳麻利地往地上丟了個金盆,又道“皇上難道還不信任舅父嗎”
皇帝咳得眼神迷離,抬起頭問“你舅父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阿金“”
不是剛剛還很愛,要一起重振旗鼓。
皇帝從他膝頭撐著坐起來,說“你也不懂,你也不懂。”他就這么不斷重復著,一邊重復,一邊看起來又有發瘋的趨勢,阿金有些毛骨悚然,趕忙按照鳳懷月的叮囑,安撫道“那妖女所求,不過是與她的丈夫安居樂業,皇上為何不降下圣旨,放她夫婦二人回鄉”
“你以為朕沒有試過嗎”皇帝道,“試過了。”
他先前也是這么以為的,可女子并不甘愿,甚至勃然大怒,說自己的丈夫為國征戰,朝廷卻要罷免他的官。皇帝被吼得魂飛魄散,便立刻換了道圣旨,又胡亂封了個大將軍的官職下去,方才安撫好女子。
阿金道“原來升官就能安撫好她。”
皇帝搖頭,悲苦道“并不能,升官只能安撫一時。”
而等到下一次,等女子發現自己的丈夫其實早斷為兩截,所謂官職不過虛名之后,對朝廷的憤怒就會再一次升騰,周身煞氣也會越發翻倍不可控。皇帝道“后來朕就不敢再封賞了,朕倒是想替她的丈夫縫好身體,可是,可是”
皇帝淚流滿面,整副身體奇異地漲大,面孔被酒泡得腐爛慘白,空洞的嗓子里發出氣音“誰不想死而復生,誰不想,做不到,沒有人能做到。”
猝不及防見到這幅尊容,阿金胃里一陣翻騰,幸好皇帝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又恢復先前容貌,趴在他膝頭喃喃自語道“其實若沒有那妖女,這里也還算不錯,尤其是你的舅父,他幾乎贊同朕的一切政見,從來不上朝,不會用權術禁錮百姓,只醉心于自己的愛好,對,對啊,大家各自過好生活,不就天下太平了嗎多好的大臣,他簡直是朕在這座監牢里,除了詩賦之外,唯一的知音。”
鳳懷月坐在門外,聽著兩人的對話,琢磨著,也不知這皇帝是生前就如此昏庸,還是被酒泡壞了腦子,再或者就是被其余大臣給訓傻了,才會對這癡肥愚笨,只會傻笑的丞相這般青睞有加。論執念,比起那大漠里的少婦好像也不差。
罷了,看來靠著阿金吹枕頭風是不行的,吹不太動,還得靠自己。
他也懶得站起來,直接往后一滾撞開門,骨碌碌地直接滾到玉榻前,扯起嗓子哭道“皇上,大事不妙啊,那妖女派來了五百大軍,要帶臣去大漠率軍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