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危轉過身看他。
鳳懷月道“那位鳳公子咬牙切齒,狠狠罵了一路仙主。”
小鳳公子全由幻境大妖的心魔所化,他的恨,就等于幻境大妖的恨。鳳懷月繼續道“但罵歸罵,這一重世界的大妖,應當是對仙主極為懼怕。”
司危道“廢話可以不必說。”
鳳懷月依言直奔重點“所以倘若仙主現身喜宴,哪怕有鳳公子在,他大概也不敢出現。”
這其實很好明白。因為即便是在幻想中,這個大妖竟然也不敢替他自己想出一個兩情相悅的正常故事,依舊如在現世中一樣,深深恐懼著司危,他在陰暗處窺視著高不可攀的大美人,愛得如癡如狂,拼了命地想將兩人天差地別的條件配平,最后絞盡腦汁,終于給自己找出了“老實”這個優點。
可單憑著老實,也是遠不足以將絕世美人娶回家的,那倘若美人明珠蒙塵,跌進泥巴地里,成為人人嫌棄的過氣玩物呢人人嫌棄,自己卻不嫌棄,一個不嫌棄那些不堪過往的老實人,又肯踏實過日子,美人還有什么可不愿意
于是這個詭異的幻境便由此成形。大妖盼望著司危能將鳳懷月囚禁,虐待,折磨,好讓他從此再也不敢尋歡作樂,再也不敢喝酒吟詩,只在日復一日的痛苦中,期盼著能由自己這個老實人救他出苦海。
鳳懷月道“最荒謬的是已經過了三百年,他竟還沒能在這個全由他主導的世界里成上親。”
連想都不敢想,這份膽怯與自卑是何其可笑,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懼怕,他能想象出司危虐待鳳懷月,卻想象不出司危要如何才能放了鳳懷月,更不敢想象自己要怎么從司危手里將人帶走,他或許連靠近月川谷的勇氣都沒有,所以只能日復一日地安排轎夫守在雙喜村,盼望著鳳懷月能自己逃出來,主動爬上轎。
鳳懷月沒將剩余的話說完,在那大妖心里,可能還盼著美人在外逃時,能順便替他一劍刺死仇敵,再帶走月川谷的如山金銀。
為了能讓大妖有膽子出現,司危沒有坐轎,他選了另一條小路走。
鳳懷月則是帶著小鳳公子,在喜婆的簇擁下上了山。
新人已到,那么接下來總該開席了吧仍舊沒有,因為還要有一大群碎嘴男女圍上來,拉著新人說一番新郎官有多么老實,多么可靠,愿意不計前嫌地娶你,又是多么寬宏大量,將來可得好好對他,周圍賓客也是滿臉嫌棄地對著美人指指點點,說四道三。小鳳公子則是在這一片指責中,又自卑,又愧疚,又感動,連連點頭,看起來恨不能立刻挽起袖子替這位愿意娶自己的老實人洗衣做飯。
鳳懷月站在人群外,覺得自己已經要恐“老實人”三個字,但仔細一想,老實人其實是沒錯的,錯在于這個大妖他壓根就不是個老實人,只是個自卑的腦殘,而且還惡毒得很,讓司危施刑,讓客人說教,所有的“惡”都是旁人在做,他只負責在最后登場,與美人成親。
惡心得要死啊比那在酒缸里泡著的皇帝還要惡心上成千上萬倍。鳳懷月掏出手巾一頓猛擦手,我三百年前怎么就眼瞎手賤地救了這么個猥瑣貨
而喜宴這陣也總算要開始了。
“新郎官來了”席間有人歡歡喜喜地喊。
鳳懷月迅速扭頭,就見一人正騎著大馬,身披紅綢地從另一頭緩緩而來。他身形魁梧,樣貌堂堂,腰間掛有一把長劍,很是英武。這亮相方式倒與鳳懷月所想不同,因為馬錢子,旱魃,這二者結合起來,好像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種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