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棲扶著墻壁起來,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撿起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在自己的肩頭就像是他的鎧甲,他試圖用這點粗糙的布料阻擋蔓延在后背和心臟的冷意。
肚子中發出饑鳴,腳步也格外虛浮,黑發青年走過廊道,余光掃到了半開的核心艙之前的記憶緩緩上浮,他明明記得自己是關了門的。
心臟跳動的速度瞬間加快,顧棲猛然上前一把拉開了沉甸甸的金屬門。
里面和他那天所見并無差別,但在核心箱頂上,卻放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顧棲記得,這個小玻璃瓶是螢石撿來的“垃圾”,因為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光,所以被同樣會發光的螢石撿了回去,甚至還寶貝似的獻給了顧棲,被他小心地放在了山洞中專門的收藏角里。
只是當初離開的匆忙,什么都不曾拿上,卻不想這個玻璃瓶被放在了這里。
顧棲走了過去,將瓶子拿在手中。玻璃瓶很小,就像是貴族喜歡用的迷你香水瓶,一指長的高度,瓶面上生著浮雕,以至于有些朦朧看不清里面裝著什么。
他緩緩拔開蓋子,指甲蓋大小的瓶口中是很多細碎、閃爍著光芒的小砂礫。不知道為什么,當顧棲看到蓋滿整個瓶底的淺金色時,凝固在眼底的淚水再一次無法克制,靜默無聲地涌了出來。
那些砂礫溫暖而散發著奇異的力量,當被他握在掌心里時,一閃一閃,就像是黃金圍脖上金棕色的短絨、像是螢石會發光的蟲腹、像是海藍飛舞在空中的鱗粉
手指收緊,顧棲握著小小的玻璃瓶,懷抱著自己的肩膀無聲地流淚。
追隨著蟲母的信徒們獻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它們自蟲母的口中得到了名字、在蟲母的心中永遠占據了一席之地,直到時間的盡頭
等哭夠了、難過完后,顧棲擦干眼淚,他在星艦內翻翻找找,找到一段純黑的細繩子,系著被擰緊蓋子的玻璃瓶掛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垂下的小瓶子正好靠近著胸腔內心臟的部位,就好像它們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邊。
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顧棲又恢復成了以前那個在荒原之星上親手埋葬了a02后無依無靠的模樣,傷痛已經加身,一切的悲哀也無需多言。
餓到整個胃部抽搐到痙攣的黑發青年潦草地翻出星艦上剩余的營養劑,已經過期的液體有些渾濁,但此刻容不得嫌棄,黑發青年面無表情地撕開包裝,將那帶著股淡淡酸味的液體灌入喉嚨。
在短暫的枯坐后,勉強恢復點兒體力的顧棲開始了一場地毯式的搜索。只是當他把整個星艦都重新掃蕩了一圈后,年輕的蟲母發現了很多被藏在角落里眼熟的東西肉干、被單、醫用噴霧劑、疊好的衣服、放在椅墊下的匕首
每一個物件都被很好地藏了起來,就好像生怕被黑發蟲母以外的人發現似的。
這一刻,顧棲忽然想起了更多的細節他想到了那天早晨黃金帶回來的野花束,想到了黃金身上那股有些奇怪的味道,想到了偶爾半夜似乎有低階蟲族悄悄起開山洞的微小動靜它們中的每一個都在為了這一場離開偷偷地為新生蟲母做著準備,可顧棲自己卻因為大意而忽略了最嚴重的問題
所以一切的小改變實際都發生在他的眼皮子之下,只是因為太過習慣、太過放心而忽略了全部。
摸著手里失而復得的物資,顧棲甚至忍不住思考,是不是那群大家伙們早就察覺了什么,它們知不知道更換了控制盤后星艦的可承載數量它們會不會覺得是蟲母自始至終都在用一場騙局來獲得低階蟲族們的信任或許它們早就知道了一切
真實的答案顧棲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它們總是義無反顧地幫著自己,哪怕以生命為代價
“這樣的代價,真的太過盛大了”盛大到像是一場送別。
將手里的物資整整齊齊地放好,顧棲垂著眼睛,一一處理了自己的傷口,換上那還有著陽光氣息的寬松衣物。黑色的長袖、長褲,以及一雙從“垃圾堆”中淘到的合腳短靴,鋒利的匕首被綁在腿側,以便隨時抽出用作武器。
青年從衣擺撕下一截純黑的布條,緩緩纏在了自己依舊有些發顫的手腕之上,手指蒼白,血痕在醫用噴霧劑的作用下淡了許多,但每次用力抓握,依舊有種自虐般的疼痛。
忽然,一陣斷斷續續的心音緩慢地、就像是受天氣影響的音頻般傳來
在哪兒
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