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章”扶蘇驚惶地抱著他跪倒在地。
扶蘇在宮中久久等不到他,他要被處死的消息如當頭一棒,把扶蘇敲得理智全無。
“扶蘇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可追。”僅僅一句話,就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
“明章明章”扶蘇此生第一次體會到,何為絕望。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他都明白,明章是借這句話,勸他別去想過往的事情了,只會徒增傷心,要往前看,把明章忘了,不能和阿父起沖突,他還有和明章的約定。
他們約好了,要成就圣人之世,如今明章失約了。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他顫抖著將尚謹嘴角的血跡抹去。
孔子說,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他以前是贊成這句話的。如今卻覺得,莊子說的更好些。
他以一己之力,如何能力挽狂瀾,對抗阿父如今的大秦呢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無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時,僅免刑焉。”
天下無道,明章連個免刑的結局都得不到。
“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
他如今寧愿明章從來沒出現過,明章這樣的人,不屬于這個時代。
明章合該活在太平盛世之中,活在明章曾親口描繪的世界中,而不是在這里,歷經磨難,最終只得到一杯毒酒。
“已乎已乎,臨人以德殆乎殆乎,畫地而趨迷陽迷陽,無傷吾行吾行卻曲,無傷吾足”
扶蘇抱著尚謹的尸身站了起來,獄掾慌忙阻攔“大公子大公子大公子你不能將司工不能將尚謹的尸身帶走啊”
“你想讓他不得安息嗎”扶蘇抬頭,死死地盯著獄掾。
獄掾帶著獄吏們嘩啦啦跪了一大片。
大公子這些年與陛下越發像了,明明平日里平易近人,可只是這樣被看著,都讓人覺得恐懼。
“是陛下下命,尚謹死后即刻燒毀尸身,不得讓任何人見到啊”
“你說什么”
獄掾驚恐地后退,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暴怒的大公子一劍刺死了。
“這都是陛下的命令大公子司工于我有恩,不向陛下稟報大公子來云陽獄之事,已是死罪了大公子不能將司工的尸身帶走啊”
“明章明章他選錯了,我也選錯了。”
蒙毅擋在扶蘇面前,不讓他再往里走。
“大公子,你冷靜點,這事”
“冷靜冷靜你們一個個地都勸我冷靜我如何冷靜”
“你這樣去找陛下,豈不要傷了你們父子之情”
“父子之情”
蒙毅嘆了口氣,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從尚謹這邊來勸。
“謹這孩子臨走的時候托我,不能讓你沖動。你今日直接闖進去,必然遭到陛下訓斥啊”
“你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想想謹的親人。陛下他寬恕了尚家其他人,可尚翟已經沒了官職,如今一介白身。你要是觸怒陛下,陛下遷怒于尚家,尚家的人哪里還能有活路呢”
“你看重謹,自然要為他的親人考慮,他們失去了親人,本來心里就不好受了,還要遭受滅頂之災嗎”
扶蘇心中只覺得可笑,說到底,不都是阿父給的嗎
“我也算看著你長大,聽我一句勸,不要追究此事了。”
“我是人,不是陶俑。”他又不是皇陵里的陶俑,沒有心。
嬴政走出大殿,遠遠看到扶蘇,喚了一聲“扶蘇。”
“阿父。”扶蘇與嬴政遙遙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