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站在船頭往水下瞅,她還有點咳,不方便下水解繩子,只好拿刀割斷繩子,船底陡然向上冒出一截。
船帆升起,樓船離開海灣。
島上放哨的守衛是熟面孔,樓船剛靠近碼頭,他就派人去給少將軍傳話,他自己撿起拋過來的船錨砸在礁石底。
“您養的海龜就在這邊,要不要去看看”
“我就是為了它來的,這幾天它沒給你們添麻煩吧”海珠看到了挖在沙灘上的坑,這個沙坑可比她家里的那個大多了,走近一看,坑還不淺,水里墊著個石頭,老龜趴在石頭上,龜殼露出水面。
“這只龜挺靈性的,才開始的兩天還是我們抓魚撿蝦喂它,第一天的夜里下了大暴雨,雨水沖塌了沙坑,它逃出來游進了海里。我們還以為它逃跑了,就連少將軍都驚動了,誰知等潮水退了,它又回來了。”守衛朝濕潤的沙灘指了一下,繼續說“之前的沙坑在那里,后來挪到這里,退潮的時候它會爬出來在沙灘上捕食魚蝦,也會推小海龜回海里,挺有意思。”
說著他打量海珠一眼,試探道“您是要接它回去”
海珠瞇眼盯著水中的老龜,若不是她來時它抬起脖子看她的動作跟往常無異,她都要懷疑這是只冒充的假龜了,態度太冷淡了。
“它或許不愿意跟我回去。”海珠單腿跪在沙灘上,伸手去摸老龜,見它老老實實地任她動作,她俯身在龜脖子上找印子,之前被炮彈魚咬過的地方長了新皮,指腹大的新皮比老皮的顏色亮,是老龜沒錯了。
“在做什么”沈遂大步走來,“走了,你一哥在忙,差使我來接你。”
海珠起身,見他衣衫破爛,又是草葉又是濕泥,她問這是在做什么。
沈遂領著她沿一條泥沙混雜的路蜿蜒去另一座島,這是連綿的小島里位置最高的一座,島上有兩隊兵正在廝打,他揚了下下頜,說“我是其中的一個,少將軍在那邊的亭子里,你直接過去,我就不去了。”
說罷,他撿起地上的棍子沖進廝殺的兵卒中。
海珠多看了一會兒,朝韓霽走去,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示意她過來跟他一起看。
島嶼的另一端也在混戰,兵卒在海水里混戰,那片海面海水沸騰,不時有人鉆出水面,也有人不時縮進去,從水下偷襲,在水上搏殺。
“要打仗了”海珠意識到問題。
“嗯,五月初五是晴好的天氣,我爹派我帶兵去剿匪。”韓霽偏過頭,他看著海珠說“之前你病了沒法去府城,我爹來信催了。”
海珠皺起眉頭,韓提督自然不是因為想念她這個義女才來信催人過去,她思索了一番,等著韓霽繼續說。
“事先我也不知情,還以為他是單純的想讓你過去認個門。”韓霽搖頭,也算是錯有錯著,耽誤了幾天,他看出了他爹的心思,“我估摸著他想讓你過去可能是想利用你善泅的本事,之前你我偷襲匪寇的事他很是贊賞,我方軍隊沒有傷亡,他應該是動了心思。”
海珠點頭,她也想到了這里。
“你若是不愿意就別過去,我替你回絕了,剿匪滅寇是男人的事”
“放屁”海珠打斷他的話,“之前兩次偷襲海盜島我都參與了,輸給哪個男人了”
韓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說“我不是抹殺你的功績,我的意思是保家衛國是男人的責任,是兵卒該做的,你不愿意可以拒絕的。”
“殺匪滅寇的事哪分什么男人女人,若是匪寇攻上漁村,別說女人,就是老人孩子也能拿刀殺敵。”海珠白了他一眼,批評道“別拿你們京都人的想法來衡量我們臨海的漁人,我們沒有男人該做什么、女人又該做什么的條條框框。”
韓霽欣然接受這番批評,臨海的人的確是比京都的人思想開化,拿命跟大海搏斗的人不懼流言風語,不在乎名聲好壞,更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男人能出海,女人也能撐船,女人能做飯,男人也能洗衣裳。
“那你的意思就是愿意過去”他問。
“我過去看看吧,看提督大人是怎么安排的,只要不是派我登島拿刀砍人,潛海搜尋有毒的海物去下毒什么的,我都可以接受。”海珠看向海上和島上奮力廝殺的兵卒,說“如果有我的參與能減少兵卒的傷亡,我是很愿意的,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兵也是兒子、丈夫和父親。”
島上忙得熱火朝天的,海珠留在這里也跟著心緒潮涌,她覺得累,不打算在島上蹭飯了,跟坐著出神發呆的人說一聲,她走了。
韓霽目送她的身影走遠,心里久久才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