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落雨了,雨點打在沙石上聲音格外響,秦荊娘擦干手縮肩跑回屋,她跟平生過來是跟風平睡一個屋。
齊老三一手掐個光溜溜的侄子送他們回屋,有前大嫂在屋里,他不多留,人放床上了就走。
“我也要跟我哥睡。”潮平嘟囔。
“床小睡不下你。”
“我也小。”潮平緊緊扒他三叔身上,“那我跟你睡。”
“行,你先躺床上,我去給你爹洗澡。”
院子里總算安靜了,秦荊娘朝翻跟斗的兒子斥了兩聲,讓平生消停點,“都累了,你別吵著人睡覺。”
奈何平生今天玩開心了,他安靜不了多久又去鬧風平,兄弟倆在床上相互給對方當馬,床都要踩塌。
“是不是想挨打”隔了堵墻,冬珠暴躁地吼一聲。
風平和平生立馬消停了,麻溜地躺下不鬧騰了。
秦荊娘覺得好笑,躺下小聲問“風平你也害怕你二姐”
“我二姐記仇,惹到她了,今晚饒了我,明天還是要訓我一頓,我說不過她。”風平同樣壓低了聲音。
“我也怕,她瞪人。”平生學冬珠翻白眼瞪人,他一點都不懷疑二姐會打人。
他學得不像,冬珠還不會掩飾情緒,不高興的時候心思都在眼神里,秦荊娘想起兩人說話時冬珠眼中明晃晃的疏離,讓人遍體生寒。
“睡吧。”她輕聲說。
平生還不想睡,他豎著耳朵聽門外的腳步聲,說“我爹和三叔一樣”
風平也翻過身看著睡在外側的人,“我也快忘記我爹長什么樣了。”
秦荊娘吞咽了一下,含糊地說“他跟你二叔長得像,噓,別說了,快睡覺,別吵著你們大姐二姐。”她不想多說,尤其是當著平生的面,他才滿兩歲,還是嘴巴不嚴實的時候,知道的多了會跟于來順生隔閡。于來順若是知道他還念叨著生父,恐怕會生出旁的心思,打破現在的平靜。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半夜,天色既明的時候屋外突然狂風大作,水缸上壓的木板被掀掉了,砸在墻上咚的一聲,睡夢中的老老小小都醒了。潮平和平生嚇哭了,哄了好一會兒清醒過來才止住哭聲。
屋門被風吹得乓乓響,門上的鐵環不停撞擊著,屋頂的瓦片也發出悶響,人壓根不能出門,只能躲在屋里等風停。
整個鎮子又亮起了燈,碼頭上的守衛撤走了,搭的亭子轟隆幾聲散架了,木板和草蓋被風裹挾著四處亂撞,去年被攔腰折斷的樹,在這個黎明又折斷了新生的枝葉。
天色亮了,外面飛沙走石還是一片昏黃。窗紙破了,海珠跟冬珠趕忙拿起木板堵上,匆忙間看見院子里散落著碎瓦礫,水缸也倒在地上,不知道磕沒磕破。
昏沉的天色讓人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過沒過晌都不知道,餓了就嚼些干餅子,渴了不敢多喝水,尿意來了只能尿盆里,人憋在氣味混濁的屋里多難受。
一直到颶風離開,三三兩兩的人才開門走出來,滿院的狼藉像是被匪寇搶劫了。眾人都習慣了,家家戶戶開了門,披著蓑衣進進出出清掃院落,碎瓦礫倒在巷子里鋪路,庭院倒的人家先清理出走路的道,生了蟲的草蓋連拖帶拽扔得遠遠的。
有人來找海珠借木板車,見她家已經吃上飯了,說“你家的屋頂沒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