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確定,”他語氣斟酌,“但小柏團長剛才那表情,就和當年我爹釣了條四十斤的大魚必然先提著魚在村子里人最多的地方晃蕩三圈的時候一模一樣。”
“你是說炫耀”
“去去去,我可沒這么說。”
“到了,前面就是。”拐過幾個彎,出了外城墻,一大片白皚皚的雪原蹦到了兩人眼前,還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雪地迷彩色的綿延營帳。
柏嘉良興奮地加快了腳步,握緊了掌中清瘦的手腕,“媽媽說我的帳篷都給我收拾好了。”
秦唯西目光鎖定在了一頂和其他帳篷并無二致的帳篷上那就是一頂普普通通的防風帳篷,沒多少裝飾。
但那頂帳篷旁有一頂可愛的小帳篷。
說可愛,也只是因為那頂小帳篷門簾上被涂了小小一塊粉色。
“媽咪本來想把我的帳篷全做成粉色的,”柏嘉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輕笑一聲,“然后被我媽媽駁回了,你是想讓小嘉良的帳篷變成被敵人魔晶炮的靶子嗎”
她活靈活現地模仿著柏長風的聲音,用那壓抑憤怒的冷酷語氣。
秦唯西想了想那一幕,不自覺笑出了聲。
“但還是有一小塊粉色被保留了。”她笑著指了指門簾。
“可不是嗎,”柏嘉良嘟起嘴,“媽咪還是堅持留了一塊,而且內飾也都是粉色,按照她的說法”
她又模仿起了聞人歌懶散松弛的語調,“女孩子就是要用粉色呀。”
“為什么”秦唯西很好奇,“你喜歡粉色嗎”
“才不是,”柏嘉良驟然嘆了口氣,“我和媽媽討論過,一致認為是她自己喜歡粉色。”
秦唯西一怔,隨后再次憋笑。
真是難以想象啊,看上去那么灑脫或者說混不吝的家伙,居然喜歡這么粉粉嫩嫩的顏色。
“我去騎兵營那邊牽我的小馬,”掌中的手驟然掙脫了,金發的年輕女孩蹦蹦跳跳的跑遠,在雪日的午后轉身笑著沖她揮手,“自己先進去坐坐我馬上就來”
秦唯西無奈攤手,目送她一溜煙跑遠后,也沒急著進帳篷,而是四處張望了起來。
這里也有許多人,穿著厚厚的棉衣,抱著文件或其他什么跑進跑出,只是在經過她身旁時,都會或多或少的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秦唯西想了想,沒急著進帳篷,而是繞著軍營慢慢逛了起來。
在魔導炮彈坑旁,有一小隊小軍人那是一群瘦瘦的孩子,和大人一樣綁著綁腿,盤腿坐在還沒撤去的沙袋旁邊興致勃勃地聊天。其中一個看上去是領頭的孩子,腰間還別著一只老舊的銅號,戴一頂褪色的舊帽子,舊到看不清它之前到底是黑色還是灰色了。
但帽子下面的人兒并未褪色,他們的臉被凍得紅撲撲的,有些還拖著鼻涕,用袖子擦擦后,又咧開缺了牙的嘴。黑色的、棕色的、藍色的、金色的不同顏色的眼睛明亮極了,像是夜晚星河中毫不相同卻都閃閃發光的星星。
秦唯西靜靜凝視笑著的孩子們,按下心頭一絲悸動,皺皺眉。
很快,大概是休息時間過了,那群孩子們爬了起來,領頭的孩子喊起了口令,他們開始列隊,圍著工事慢跑。跑完一圈后,他們開始分成了若干個小組,練起了包扎、急救、吹號甚至識字和繪制地圖。
她眉蹙得更緊了,恰逢身邊有個挺拔的哨兵,她聲音冷了幾分。
“喂,你們是在訓練童兵嗎”
身邊傳來了清澈卻倔強,甚至飽含敵意的聲音,“您好長官,我不叫喂。”
秦唯西驚愕扭頭,這才發現,眼前的哨兵估計也還只是個孩子,可能比柏嘉良還要小一兩歲,此時正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毫不客氣地盯著她。
敵意。
秦唯西愕然地分辨那絲情緒多久了,多久沒有人會如此毫不掩飾地像自己展示敵意了
“您可以叫我小家伙、小鬼,”見秦唯西不說話,小哨兵站得更挺拔了些,小聲補充,“但我更希望您能叫我哨兵,或者戰士。”
極強的個人榮譽感。
秦唯西腦海里泛起了一個念頭。
在以前的剛鐸帝國、溫莎帝國,這是要貴族才能擁有的極強的個人榮譽感。他們稱之為“貴族的榮光”。
但眼前的小家伙,顯然不是個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