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不坐就站著“白同志,昨晚你見到我搬桌子去樓梯拐角了啊。”
白榮簡單明了“出來透風恰巧看到的,沒有多待。”
言行舉止間門不見一絲不自然,從容不迫,十分的平靜舒展。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在那擦鏡子呢。”陳子輕偷瞄白榮的宿舍,孫二在他床上爛醉如泥,在這都能聞到酒氣。
今天也沒去車間門。
陳子輕前天運動會用掉半條命,昨天見鬼用掉半條命,他“死透”了都還按時上班下班,孫成志是怎么了,遭了比他更多的罪難不成只是從床底抓出了一具尸體
正常人是會嚇慘,孫成志不至于的,他這樣子,劉主任都保不住他,廠里一定會拿他開刀下大藥整治。
陳子輕沒有再把注意力放在孫成志身上,他對白榮說“那么晚了還讓你師兄給我送到宿舍。”
白榮語出驚人“我讓他第二天跟你說聲,叫你把東西搬回去。”
陳子輕一時不知道怎么回。
于是他跳過去,夸贊白榮“你這手風琴保管得真好,跟新的一樣,我天天聽你拉琴,你拉得越來越好了。”
說話的時候,他假裝不經意間門碰到了白榮的手指,有溫度,是活人。
活的啊好吧。
陳子輕心情難辨地告辭,他打算先去找宗懷棠,想辦法說服對方陪他去廠房后面寫詩。
宿舍里安靜下來,白榮看了眼自己的手。
身后床上的孫成志宿醉醒來“剛才說話的是姓向的那孫子吧,他是來干什么的”
“不清楚。”
白榮拉起了手風琴,他穿著淺綠色襯衣加深綠色背帶褲,半長的發絲抓到腦后,嬌麗年輕的容顏,不加任何修飾就足以閃耀奪目。
孫成志翹著二郎腿,腳尖虛浮地左擺右晃“老三,你是個有那什么,閑情,對對,閑情雅致的人,這門手藝學精了,哪天廠里要是大變動讓咱們趕上了,你也不愁沒飯吃。”
白榮淺淺地笑了笑“到時給二師兄一口。”
孫成志爬起來坐在床前緩沖了片刻“那敢情好。”他在白榮的手風琴的琴鍵上亂按兩下,拿著酒瓶出去了。
一路晃到路邊,孫成志就坐那喝。
鐘菇路過時把自行車停他旁邊“孫二,你大白天的怎么就喝起酒來了”
孫成志喝得有些不清醒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掐著小手指的關節對鐘菇說“你哥還能管管我,你算這個。”
鐘菇一掌抽在他背上,他被抽趴下了,半天直不起來腰,恢復成平日的跋扈德行咆哮“姑奶奶,你殺人呢”
“跟我渾,抽不死你。”鐘菇撥了把厚劉海,手放下來時打到了掛在車龍頭上的一簍子蘋果,“我去醫院看看小萍。”
孫成志揉著腰說“慢走不送。”
“你不一起去啊”鐘菇的腳勾了圈踩踏板,“一起去唄,你上我后座,我載你。”
孫成志鐵了心“不去。”
鐘菇沒想到孫二是這口氣“你不是一直都對小萍”她斷定地說,“你現在這瘦得沒二兩肉樣,是擔心小萍吃不下睡不好吧”
“是是是,鐘同志說什么就是什么。”孫成志態度惡劣。
鐘菇脾氣可不軟趴,她架著自行車往孫成志腿前一甩“愛咋咋地”
“回頭讓我哥削你”鐘菇對孫成志撂下一句就去了醫院。
小萍已經下不來床了,她癱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家里人不在,就她自己在病房里。
鐘菇憐憫又傷感,小萍沒生病前愛漂亮愛打扮,喜歡抹雪花膏,整天香香的,而她現在都沒個人樣了。
見小萍泛灰的嘴唇動了幾下,鐘菇把耳朵湊過去,也握住了她的手“你說。”
“事情到了今天,我也沒有別的什么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