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懷棠像要被人割肉,他把陳子輕岔著的腿撥攏,咬牙道“洗。”能泡澡的池子那邊有一群工人出來,結伴去隔壁的淋浴房沖一沖。四處都彌漫著茉莉花味。
這個時間,鐘明送劉主任回家了,鐘菇不放心地陪在身邊,兄妹倆簡單吃了點粑填肚子,水是喝的塘邊的。
田間的土路上,一頭老牛拉著板車,上下顛簸地咚咚直響。鐘明坐在前面,鐘菇在他左邊打盹,他的手里拿著鞭子,時不時地拍打著牛的后背。
“你多忍耐會,這段路不太好走,過了這一段路,再翻過一個山坡,就到家了。”鐘明一甩鞭子,自顧自地說著。
哥,你在跟誰說話呢鐘菇立即就醒了,她坐直身子,詫異地看向他哥。
“跟我師傅。鐘明轉頭說道“師傅他這輩子無二無女的,最后連個送葬的人沒有,我們能把他送回來,讓他落葉歸根,希望他在天之靈能夠安息吧。
隨著兩人的話題逐漸沉重,氣氛也壓抑起來,鐘明只是是沉默地趕著車,不再說話。
咚咚咚
板車后面運著的黑漆棺材,因為顛簸不斷的磕碰著木板,劇烈搖晃著,如果不是棺材上綁著麻繩,估計早就翻倒了。
劉主任就躺著這口棺材里,沉默而安靜,就算道路如此顛簸,他也沒有發出一點牢騷。因為,他在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棺材里只有一具沒有靈魂的尸體。
又過了大概半天的時間,牛車到了劉主任老家的村口,村子的后面是一片崗地,那是這個村子公共的墳地。
兩人趕著車在崗地上找了一片空地,站在這里放眼望去,可以把整個村子的面貌盡收眼底,在最遠處有一條細小的河流穿過,遠山重重。
鐘明和鐘菇兩人從車上拿出鐵鍬,他們往手心里啐口唾沫,開始在空地上一鍬一鍬地挖了起來,中間挖累了就輪流休息一會,花了很成時間,他們才最終把墳挖好。
鐘明卸下牛車,跟鐘菇一起把棺材一點點地挪到土坑里,或許是路上太過顛簸,也或許是他們剛才搬的時候不小心,當棺材被放進土坑的時候,鐘菇忽然發現剛才棺材的蓋子竟開了一個角。
哥,你看這里鐘菇指著缺口,對鐘明喊道。
正準備填土的鐘明回頭看去,他見棺材蓋開了個小口,臉色頓時一變,沉聲道沒事的,估計是路上把釘子顛開了,重新蓋上就好了。
說著,他就跳進了土坑里,下意識地通過棺材露出的口子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見師傅兩眼緊閉,面容安寧。
和醫院時一樣。
仿佛下一刻就要睜開眼睛。
鐘明不敢多想,他用兩手抓出棺材蓋,肌肉一塊塊地繃著鼓起,猛地一拉,棺材重新合上了。
只是,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錯覺,就在棺材合上的一刻,他隱約看見師傅原本朝向里邊的臉,不知什么時候,竟然朝向了他這邊。
這種時候,這個地方,人最怕會胡思亂想,他連忙對著合上的棺材拜了拜,雖然跳出土坑,一言不發地跟鐘菇一起,向土坑里迅速填土。
午后的崗地山風陣陣,吹拂著漫山的野草,讓疲憊的兄妹倆都感到了一絲凄涼。
劉主任終于下葬完畢了,一座新墳就這樣出現在山崗的空地上,與四周那些一座座的土墳相比,顯得很不起眼。
師傅,您老別見怪。鐘明看著墳墓,用了尊稱,他拿出汗沾土灰的大糙手擦擦眼睛,哀痛地說道這次來的匆忙,只能先給您寫個木頭的墓碑,等明年來看您的時候,我會給您換個石頭的新墓碑。
說著便拿出一塊寫好字的木牌,釘進了墳包前的土里。
做完了這一切,鐘明跪下來磕了三個頭,認認真真地祭拜了一會,他叫上鐘菇,兩人坐著牛車緩緩下了山崗。
耳邊的風一直在吹著,讓人想睡覺,鐘菇拍了拍有些酸痛的胳膊,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坐,她下意識地往后看了一眼墳包,然后她便僵住了,一股尖銳的寒意爬上她的
后背,纏住她的脖頸。
只見劉主任那個小墳包的前面,豎著一排密密麻麻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