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就掛念上我了。宗懷棠卷了卷襯衣袖子,手撐著灶臺對他笑,真走了,見不到我了,不得掉一屋子珍珠。
陳子輕沒有半分說笑的心情“哪天我走了,我想你能好好過,正常老死。”
宗懷棠臉上的笑意淡去,無聲凝視他很久,沉緩地吐息“好,我答應你,我會如你所愿,吃好喝好,從青壯年步入中年,再步入老年,牙齒掉光,頭發花白,壽終正寢。
陳子輕依舊不放心,他提起那份承諾書宗懷棠,別忘了你
對我的承諾。
宗懷棠摟著他的腰,彎腰親他,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當然,宗技術永遠說話算話。陳子輕不再往下說。不多時,他坐在堂屋,扒拉一口飯菜到嘴里,聞到了宗懷棠身上的煙味。果然怎么選都是錯的,還是過一天算一天吧。
這一過就是十年。
誰能想到啊,那可是十年啊。
陳子輕以靈魂的狀態存留了這么久,他都忘了這里是中轉站了,宗懷棠也早已不再如履薄冰,十分熱衷于在家里的各個地方把他弄哭。
十年里發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宗母病逝,二是宗懷棠進啟明制造廠的第一車間當技術員,三是養了只貓,就是陳子輕在廠房寫詩見到的那只橘貓的后代。
很平常的一天夜里,陳子輕睡著覺,他突然就從睡夢中醒來,感覺自己要走了,那種直覺非常強烈。
現在這情況是先出現直覺,后出現系統的通知,他是時間親口說的。
怎么說呢。
我要走了,我必須走了。就這樣嗎,好像只能這樣了。
陳子輕在床上躺了幾個瞬息,他把埋在他脖子里的腦袋慢慢托到枕頭上面,一刻不停地下床找十年前寫的那封信,宗母去世后他把信夾在一本書里了。
書被他從頭翻到尾都沒找到信,鐵定是讓宗懷棠發現了,拿走了。
陳子輕焦急地啃著嘴巴皮,宗懷棠掌走信不可能不看,那他就不用再寫一封了吧。不行,還是得寫。
十年前,跟十年后不一樣。
這個年代的人普遍情感含蓄委婉,信紙是最好的傳情之物。即便是對于少數濃烈奔放的來說也是一樣。
時間的原因,陳子輕沒有寫很長,他寫好就將信放進宗懷棠的枕頭底下。一系列動作都沒發出大聲響。
陳子輕迅速梳理心緒,他早就拜托過湯小光照顧宗懷棠了,橘貓養得胖乎乎,宗懷棠很喜歡它。種在文體館后面的那棵桃樹搬到了院子里,結的桃酸是酸了些,能下嘴。
宗懷棠送他的杯子裂了個縫,黏上了能喝水,字典里的字他都會寫了,注釋也都看過很多遍了。車間的工人都很敬重宗懷棠,和他處得很好。
廠里發的月餅券跟糖果票,宗懷棠說這個禮拜天帶他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