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急著上茅房顧不上生出別的心思,這回去卸貨了輕快了,開始怕起來了。樹影像站了個人,風吹樹葉像腳步聲。
陳子輕走幾步,突然往后看,走幾步,突然往后看。有種哪怕回頭見到鬼臉,也在意料之中,有種“我就知道”的感覺。
他就這么一路走,一路回頭地趕回了亮著幾點微弱燈火的義莊。晚上去茅房真不方便,要是有夜壺就好了。陳子輕一開屋門就看見魏之恕在放水,手上拿的正是那玩意兒。
氣氛一言難盡。
魏之恕歪倒在椅背上,一只腳踩著椅面,一只腳隨意伸在地上,他空著的手臂搭在腿上,手拎夜壺,斜挑著眉看杵在門口恨不得戳瞎雙眼的少年。
陳子輕沒走,他進了屋,反手關上屋門,沒注意到魏之恕眼里閃過的怔然。尿就尿,一邊尿一邊看著他干什么。一泡尿怎么這么久。
陳子輕暫時不應付魏之恕,他偷摸打量小屋,一張木床靠窗,上面有草席被褥,床兩頭各放了個枕頭,被褥也是兩床。
家具很少,一眼望到底的貧寒。陳子輕去開屋角的灰黑色老木柜,這柜子一半空間是原主用,一半是魏之恕用,分家不分居似的。
陳子輕在左半個柜子里翻了翻,掌握原主的遺產,他找到了一塊做工精美的竹片,上面雕著蘭花。
這是你在人有三急時,你心上人送你的廁籌,用于拭穢,可以通過清洗反復用,你視若珍寶
陳子輕頓覺手中竹片燙手,定情信物都這么炸裂。
進門這么大會了,你連個屁都沒放,這就是你說的,要跟二師兄和好陳子輕把竹片放回原處你剛剛在解手,我就想等你解完。二師兄,我先給你舀水洗手。他舀了半瓢水送到魏之恕面前。
魏之恕大概是沒料到他會來這一出,良久才出聲,盡是譏諷“我又不惡心人了”
陳子輕心里生出幾分微妙之感,惡心他曾經上網逛發照求基友的帖子看到好多用這個詞的,用來罵他們這個群體。
原主說魏之恕惡心,他在這個背景下被這么形容
難道魏之恕是同性戀啊不對,斷袖。
你的二師兄是斷袖,去年秋季,他在破屋和人試的時候被你撞見了,你罵他是臟人,你把所有能想出來的臟詞都劈頭蓋臉地砸在了他身上,你還罵他是兔兒爺。
他和你打了一架,你們徹底鬧掰。在那之后,他多次故意在小屋抓雞惡心你
你每晚睡覺都提心吊膽,褲腰帶勒得死緊,生怕他有天得瘋病把你吃了。陳子輕握瓢的手抖了抖,竟然真的是。我的媽。
我在這里遇到了我的同類。
陳子輕看著灑出來落在地上的水跡二師兄,我不是歧視你,我只是沒見過,驚到了,我現在想想,我羞辱你的那些話實在是傷了你的心,你才會報復我看我不快,我應該尊重你的選擇。
“當初我以為你誤入歧途,我不能接受從小崇拜的二師兄變成那樣的人,我死里逃生頓悟后豁然開朗,人這一生,沒有什么所謂的歧途。
陳子輕字一頓“走你想走的,都是你的正道。”
小屋寂靜無聲。
陳子輕有心想跟魏之恕和平相處,他善意已拋,誠心滿滿。魏之恕拿過水瓢姑且信你是真的想和好如初。
陳子輕松了一口氣,下一刻就聽見魏之恕輕飄飄道“小師弟,你的二師兄自從去年被你鬼叫嚇到,雄風便振不起來了。
陳子輕的視線下意識對應位置,他在魏之恕發怒前說這得抓藥吃。
魏之恕大力將水瓢
扣小桌上我有那個臉面
陳子輕立馬就說“那我想辦法給二師兄抓藥。”
魏之恕翻著水瓢玩“銀子誰出”
“我出,我負責。”陳子輕說,于情于理都應當由我負責。
魏之恕故作驚詫,眉眼之間都是濃重到不加掩飾的刻薄之意小師弟這么通情達理陳子輕認真點頭二師兄,你是被我嚇出的毛病,我幫你重振雄風。魏之恕睨他片刻,往后一靠“那你先幫二師兄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