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在偌大的花園見到了謝浮。
枝葉繁茂的桃樹上面許多掛著果子,青的,小的。
謝浮在捉蟲,那只手骨節勻稱,白皙修長,玉一般,精美的不含一絲瑕疵。
樹影和光影打在他側臉的優越鼻梁和深邃眼窩上面,他給人的感覺像溫潤的水,也像疏冷的冰。
陳子輕的印象里,畢業季那陣子,謝浮清瘦了一點。
如今的謝浮跟那時候差不多,面頰沒有更加凹陷干瘦,也沒在精神類藥物的喂食下浮腫,流著口水眼神呆滯。
還是那個發光的天之驕子。
這讓陳子輕稍微好受了一點,無論如何,他都不太想看到謝浮輪廓如發酵的面粉,癡癡傻傻,被捆綁在床上嘴歪眼斜,或者渾身是傷,奄奄一息,茍延殘喘的樣子。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一點微表情都被人捕捉。
遲簾冷眼旁觀。
他從臺上的主角變成臺下看戲的,骨子里往外滲著死了八百天才有的怨氣和寒意。
不管謝浮那個鬼母親的遺愿是什么,顧知之都要幫忙實現,他應該處在被動的一方,不能拒絕。
顧知之跟季易燃談的愛情甜嗎,甜,可以分了嗎,可以了。
鄭姨的死,她的遺愿,謝浮的清醒就是個契機,連環招打得季易燃措手不及,任他再能隱忍再能蟄伏都沒用,季家的勢力斗不過天理命運。
季易燃只擁有顧知之不到半年,比他這個第一任男朋友還短。
遲簾惡劣地幸災樂禍。
也許遺愿不是讓顧知之和謝浮在一起,也許剛好相反,鬼母親想要兒子改邪歸正,娶妻生子。
遲簾想
,那更好。
“我們過去吧。”
陳子輕沙了的聲音打破靜謐。
季易燃將他后腦勺的頭發理了理,氣音低柔,浸著無限縱容“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你跟著自己的心走。”
陳子輕瞥季易燃,他這話說的,我要是多看他以外的人一眼,都是罪過。
“我手上戴著婚戒呢,”陳子輕哭笑不得,“你說這個干什么。”
季易燃道“那就把戒指取下來,我先給你收著。”
陳子輕瞪大眼睛“季易燃,你當我是什么人啊戒指我洗澡都沒取下來過,你在這個時間點說這話,你昏頭啦”
“我希望你這次能一切順利。”季易燃低嘆。
“盡人事聽天命。”陳子輕向他伸手,“牽著我。”
季易燃牽了。
他們牽著手朝桃樹那里走去。
遲簾落后兩步,孟一堃低聲說“兄弟,我帶了速效救心丸,要含幾粒嗎”
他冷笑“不需要。”
轉而就報數量“八粒。”
桃樹下多了四個人,謝浮卻沒感覺,他在自己的世界。
陳子輕很猶豫,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場。
季易燃陪著他,像是給他依靠和力量,實際上把他的手捏得生疼都渾然不覺,全無之前的大度。
遲簾寒聲“季易燃,你捏疼他了。”
季易燃理智的弦猝然顫了下,他倏地松開對愛人的禁錮,眉間落滿愧疚自責和無措“抱歉。”
陳子輕噙著點生理性的淚,小聲嚷了一句“太難了。”
季易燃下顎收緊到極致,顯得俊冷異常,又在瞬息間恢復如常“你去和他說話,我在這里等你。”
陳子輕考慮到距離很近就沒說什么了。他苦于怎么讓謝浮看到自己。
就在這時,謝浮摘下了一顆小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