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回去把飯煮了,他返回稻床說“二嬸,你們晚上別燒飯了,在我家吃吧。”
二嬸不和他客氣“那二嬸可就真的不燒飯了啊。”
陳子輕“昂”了聲,他把兩家稻床吹到一起的稻殼跟癟稻掃成小山,猶豫著去跟二嬸說“二叔喝農藥的事,我們要不要也問問,二十塊錢我出。”
“問什么問,你要是嫌二十塊錢裝著沉就給我。”二嬸把簸箕中的好稻子抖進大籮筐里,“他是嫌我老吵嘴,不想活了。”
“我跟他說種地一年到頭的主要收入是賣稻子賣棉花,那哪夠小云上大學用啊,大城市吃個飯都貴得很,我讓他買點東西去找老尹莊一個木匠,說些人愛聽的話,看能不能在縣里找份工作,一次不行就多跑幾次,多買些東西,他不肯。”
“說我逼他去死,亂發神經。”
那天的一切二嬸至今都忘不掉,丈夫去別人家吃飯喝了酒回來,躺在床上吐得亂七八糟,嘴里嚎著“我什么時候死啊我怎么還不死,我死了就好了,我死了,你就開心了,就指望著我死,行行,死給你你看,我死給你看”
折騰到大半夜才消停。
二嬸沒睡好,她起早趕在天不熱的時間段去通田溝,回來邊喂雞邊罵丈夫為什么還在睡覺,稀飯不煮,門口不掃,雞也不喂。
丈夫沒應答,二嬸進屋一看,地上躺著個裝農藥的瓶子。
二嬸不再去回憶丈夫的死了,她蹲下來,兩手把稻子往簸箕里推。
陳子輕彎腰幫著推稻子“二嬸,兒孫自有兒孫福,況且我看小云腦子挺靈活的,到了大學沒準不但能把學業搞好,還能給你減輕負擔幫襯到你。”
二嬸嘴皮子一張“她腦子靈活她死腦筋,一根筋,半天出不來一個響屁,木頭都比她會”
話這么說,嘴角卻怎么都壓不下去。
自家閨女,自己貶個什么都不是,但樂意聽別人夸。
陳子輕撓了撓鼻尖,二嬸子宮脫落的情況衛生所看不了,得去縣里的醫院。他不好和二嬸提,就找了梁云,說是自己聽哪個老太講的,具體也不太清楚。
梁云清楚。奶奶在世的時候總是站在窗外罵她媽,她基本都有聽到,也很怕奶奶。
老人家的遺像都不在她家里放著,在四叔家。
誰讓老人家最疼老四,有什么好東西就偷摸塞給老四,她的其他幾個兒子都看在眼里,根本不會讓她的尸體停放在自家堂屋。
梁云問她媽去縣里拍片子做檢查的事。
得到的是一聲謾罵
“做什么檢查做什么片子,死不了。你從哪聽來的,子宮掉下來了我不會塞回去嗎長沒長腦子”
邊罵邊戳她頭。
梁云去前屋,瞪著害她被罵的嫂子“我媽說死不了。”
陳子輕坐在小板凳上捻韭菜“她心里肯定高興你關心她,只是嘴上不說。”
梁云不置可否。
陳子輕嚴肅地講述了子宮脫落帶來的危害,這都是他花積分買的,要是有電子產品,他上個網一搜就有,那需要花他的寶貝積分。
講完了,陳子輕看一眼不說話的少女“你爹不在了,就剩你媽了,你是想要她多陪著你的吧。”
梁云突兀地問道“嫂子,你想從我媽手上得到什么,你圖什么”
陳子輕停下捻韭菜的動作“我不懂你說的”
“你懂。”梁云打斷,“少裝蒜了,我不是我媽,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以前和我媽的相處方式不是現在這種,你一副真心對她好的樣子,肯定有所圖。”
陳子輕垂下眼睛接著捻韭菜,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隨你怎么想吧,我不介意被你誤解,只要津川明白我的改變就好了。”
小屋門后隱約一閃而過陰影。
一個人的身體健康影響情緒關系到心情,陳子輕懷疑二嬸的怨氣不止是常年付出不被理解,還牽扯到了她的病。
所以他才希望二嬸能得到正規的治療,該吃藥吃藥,該做手術就做手術。
這事只能閨女來辦,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
可梁云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
陳子輕以為讓二嬸治病這步沒戲了。第二天他發現二嬸不在家,一問才知道她跟閨女去了縣里。
母女倆怎么溝通的陳子輕不清楚,他看到村子上空的總數值掉下去一截。
陳子輕在村里走了走,發現其他人頭頂的色塊都沒多大的變化,那掉的怨氣數就是二嬸的。
900多,小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