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趁這副身體還能走得動,就多走走,也不干別的,只把梁津川那個小墳前的草拔掉,擦擦墓碑上的灰,摸兩下小照片上的人。
時間不會因為少了哪個人,就走慢了。
到陳子輕過生日這天,他把梁津川的遺像擺在椅子上,認真望了望。
給梁津川換個位置。
“我過生日了,你陪我吃長壽面。”陳子輕拿起架在碗上的筷子,撈起一筷子面吹吹,“不是李南星的生日,是輕輕的生日,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所以就你陪我過。”
陳子輕把一筷子面送到嘴邊,余光瞟給遺像,他把筷子一放,又去給遺像換位置,
換了好幾次。
怎么都不對,哪可能對啊,這只是個遺像,不是活人。
陳子輕把椅子上的遺像拿起來,捧在身前,一眼不眨地看著“津川,等你生日了,你怎么吃長壽面啊”
“我可以代你吃。”陳子輕為自己的聰明笑了下,然后就收起了笑容,蹙著眉心對遺像上的人抱怨地說出兩個字,“騙子。”
“答應我要長命百歲,根本沒做到。”
“不是說話永遠算數嗎。”
陳子輕把遺像放在他旁邊,讓遺像上的人看著他吃長壽面,他一筷子一筷子的撈著吃。
一碗長壽面吃完,遺像上沾了層面香,好似也跟著一起吃了。
“梁津川,關于你說到做不到這件事,你一直都沒跟我道歉。”陳子輕雙手托腮,“你欠我一聲對不起,以后要還我。”
“必須還。”
陳子輕咬牙“不然不行。”
有天夜里,陳子輕做了個夢,他夢到梁津川跪在他腿間,雙手掐著他的脖子,神經病地問他為什么還不來找自己。
窒息讓陳子輕臉漲紅滲紫,他張著嘴想喘氣,帶來的卻是更強烈的暈眩。
梁津川手上力道不減,是真的要把他的脖子掐斷,他在本能的求生欲之下,指甲用力抓摳上梁津川的手背。
或許是疼到了,梁津川的禁錮有一霎那間的凝滯,陳子輕在那點縫隙里扒著他的胳膊爬起來,騎在他身上,發泄很久以來的痛苦。
“我不想嗎”
“我也想啊,我走不了能怎么辦,我又不能決定自己什么時候走。”
梁津川委屈怨恨地瞪著他,眼眶開始變紅,眼淚一顆
顆地順著眼尾掉出來,長睫泛潮。
陳子輕心疼地哄著“好了好了,我快走了。”
他彎下腰背,用力把梁津川抱在懷里,緊緊地抱著“你再等等,再等一下子好不好。”
梁津川把臉埋在他胸脯里,喉嚨深處傳出一聲接一聲的哽咽。
陳子輕醒了,他躺在床上,好半天都沒有動靜。
原來是一場夢。
“不然呢,還能是什么,他都走了。”
陳子輕支著手臂坐起來,他脫下睡衣就要放一邊,手上動作忽地一頓。
下一秒就抓住睡衣前面一塊布料,攥在手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捻著這布料,怎么覺得,真的有點潮。
陳子輕的指尖有點抖,頭皮一陣陣地發麻,昨晚到底是不是夢
“咯咯咯”
屋后不知道哪家的公雞打鳴了。
陳子輕被那鳴叫拉回到現實中來,他把睡衣疊好放在枕頭邊,不洗了,晚上接著穿。
從那以后,梁津川就沒來過陳子輕的夢里了。
大概是信了他說的,就快走了的話。
陳子輕沒有很快離開,他在村里過完春天,進到夏天,跨進秋天,迎來了寒冬,又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