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慶德去搬救兵的時候,這蛀蟲竟然還猶豫了,他在猶豫什么胤初心知肚明,他是怕慶德說謊、在詐他,這直隸總督原本是文臣,是明珠的門生他怕這是太子黨鏟除異己的陰謀,怕一旦調兵援救就被扣上大謀逆的大帽子而人頭落地。
或許更怕的是官軍與海寇勾結走私的事情被發現吧這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胤極早從顧敏叡支支吾吾的言語之間,拼湊出了真相。
一國儲君若真的失陷在海寇手里這下場更令人膽寒,恐怕九族夷滅就在眼前,在慶德再三催促與恐嚇下,這下直隸總督才咬了牙帶了小股官軍來援。
誰知到了炮臺上已經一片火海,他這才兩股戰戰幾乎都站不起來了真是海寇,觀那海寇船上的旗幟,竟然還是個直隸總督面生的大海寇。
直隸總督心里很慌張他縱容海寇劫掠已經有些時日了,畢竟他們只是搶些女人,搶些糧食罷了,其中一個大海盜給了他二十萬兩銀子,這
可是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他們什么都不需要他做,只要他不管他們,他們也不會做得太過,甚至還會在侵吞別的小股海盜時,將人頭都送給他充當政績。
多好的買賣,因此,他這幾年過得風生水起又舒坦。
他知道,他們在海上販私鹽,還對路過的商船征稅,而周邊的小漁村便是他們的船內食米來源,但這回來的海寇好像不講規矩,不是他收過銀子的那家。
可誰知道,這回真是闖了大禍了除了來援的天津水師提督,幾人都心虛,才乖乖被提溜到太子爺面前,跪著等候發落。要知道,太子爺雖然毫發無損,但是他帶出來那些親兵死了大半,那些人可都是出身極好的八旗勛貴之后,或是出身大姓的氏族子弟,這回出門是跟著太子爺積攢功績來的,回頭才好重用。
誰知道,竟然就這樣切瓜菜一般被剁得只剩一百多人了。回頭萬歲爺沒治罪,他們出門都得防著被人套了麻袋打死。
那頭太子爺在處置官員,程婉蘊則牽著撿來的小孩兒跟著德柱一塊兒往回走,德柱說給她收拾了一間屋子,讓她能暫時歇息一會兒,恐怕不等天亮,他們也得離開這兒了,回天津住個幾日,要寫折子等京城那邊的旨意。
這兒的褥子恐怕都有些潮了,側福晉將就些。德柱說。
程婉蘊哪里還有心思睡覺,她閉上眼全是尸橫遍野的慘狀,她在歙縣見過倒斃街頭死去的災民,但沒見過這樣血淋淋的她光是想一想都要流淚。
就在他們經過太子爺隔壁那間值房的時候,自打上了炮臺就異常乖巧的小孩兒突然掙開了她的手,哭喊著“爺爺爹”就跑了進去。
程婉蘊扭頭一看,才發現這值房里躺了好幾個傷員,但更多的卻是婦孺,原來有這么多孩子和婦女被救下來了,她心頭就松了一塊兒。
那孩子撲進了一個壯漢的懷里,那人程婉蘊見過,是守炮臺的顧家人之一。
她也看到了躺在木板上,雙目緊閉,臉色灰青的顧敏叡,他身上包扎了好幾處傷口,幾乎是有出氣沒進氣地躺在那兒。
見程婉蘊呆立著不動,德柱解釋道“已經讓大夫給開了藥、洗創包扎了,只是他年紀大了,身上又中了數刀,大夫說得看天命了。
“我在這兒歇著吧,”程婉蘊決定留在這一堆老弱病殘里幫忙,她對碧桃說,
不知道我們之前包的船還在不在,上頭還有不少我的衣物、食物,你和德柱下去找一找,都拿上來給他們分了吧。
程婉蘊踏進了那間值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