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子爺才二十呢
梁九功覺著太子爺近幾年的確聰明了許多,他似乎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因此便趁機蟄伏了起來,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雖然太子爺已經當了二十年出頭的椽子了,但皇上其他的兒子也在冒頭呀,只要不當跳得最高的那個椽子就是了。
最近,大阿哥不就又抖起來了么
皇上已經預備第二回帶大阿哥親征葛爾丹了,大阿哥旁的好處沒有,但打仗的膽識還是叫人欽佩的,別人說大阿哥如何威猛,是滿清第一巴圖魯,都比不上皇上輕描淡寫一句“胤褪在烏蘭布通多次沖鋒在前,是個好樣的。
這事做不得假,畢竟戰場上那么多人,眾口鑠金,皇上這人不信任何人,他總是要叫人再三查過才會下定論的,因此甭管之前明相、惠妃來回多少次,皇上都沒有松口,最后養在暗處的那些心腹將康熙二十九年烏蘭布通之戰的情形又翻出來查過,他才松口點了大阿哥。
當然,除了籌備戰事,唯一牽著皇上心神的,就是出門在外的太子爺了。
雖說猛虎老了,起了疑心,但畢竟舔犢情深,太子爺一路安不安全、身體如何,還是康熙最掛念的,有時候下了朝回來,就要叫人來問,太子傳信回來沒有
太子爺都出門好幾天了,京里忽然又下大雪,皇上還在憂心太子爺帶的靴子有沒有墊羊絨呢雖說這氣候往后總是一日暖過一日的,但夜里清晨又能冷的人打擺子,穿單鞋趕路又在船上,豈不是要
凍掉腳指頭
梁九功聽完,饒是他巧舌如簧也不知如何回答了皇上也有些多慮了,窮家富路,太子爺帶著銀子呢,就是有哪里不足,沒有慮到的,在外頭也能買到,這是南巡,太子爺他又不是去什么窮鄉僻壤的地方。
最后只能訕笑著說了句“皇上一片慈父之心,這是關心則亂呢。”
聽梁九功這么說,后來康熙自個也回轉過來了,搖頭笑道“你說的對,是朕關心則亂了。太子頭一回出遠門,朕總是放心不下。
梁九功雖然靜靜立著一動不動,頭低垂著盯著自個的腳面,一站一個時辰,眼皮都不帶眨一下,但卻也在數著皇上翻折子的聲音,聽著康熙一會兒嘆息、一會兒叫好,一會兒又怒得拍案,他也十分好奇太子爺在外頭到底經了什么事
兒,想必十分精彩吧
沒一會兒,他聽見康熙總算放下折子,掀開茶碗的蓋,輕輕喝了口茶。
梁九功原本飄遠的思緒立刻隨著這飲茶的輕微聲響而瞬時聚攏回來,提著心神以防康熙叫他,他對康熙的生活習性十分了解,因此當康熙放下茶碗就淡淡開口“梁九功,近前來說話。”
他一點也沒有吃驚,嘛了一聲,小心地走上前兩步“皇上,您吩咐。”
朕記得你是直隸人吧直隸哪兒的康熙往后靠在引枕上,像是拉家常一般,隨口問道,“南直隸還是北直隸”
梁九功笑道“皇上好記性,奴才是河北保定人。”
康熙瞇著眼“嗯”了一聲朕記得你也是家里遭了災才入宮的
“是,那年發了大水,奴才家里是低洼田畝,正好糧食剛經播種便被水浸泡,一顆都沒長起來,等洪水退去,播種時令又過了,難以再行補種,那年的田地便全絕收了,奴才的爹娘餓死了,哥哥、妹妹被水卷走淹死了,奴才僥幸活了一命,但屋子被淹壞,又沒糧食,實在沒法子,只好一路沿街乞討,后來被人牙子賣給了一刀劉,給了奴才一刀,倒是救了奴才的命,讓奴才能進宮過了好日子。梁九功笑瞇瞇地,好像說得是別家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