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阿婉要么如今有了身子時日尚早,要么還未懷上。胤仍想到夢中說阿婉是七個月早產,那么現在還沒懷上也有可能。他這一刻竟然有些期許阿婉尚未有孕。
太子妃有孕,或許是那些暗中窺伺東宮之人按耐不住的原因,之前胤初還在想,他已有兩個長成的阿哥,為何還要對阿婉的孩子動手如今他倒是明白了,他們不希望他誕下嫡子。
漢家正統是嫡長子繼承制,未來他若有了嫡子,便更難撼動了。阿婉不過是被太子妃連累了吧胤初幾乎已經猜出了這盤棋局的全貌。
既然如此,他寧肯不要這個女兒,也希望阿婉可以少受點罪,何況如今還沒找出那背地里搞鬼的人是誰
胤禍想著,便回過身來,走到阿婉身邊來,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咱們之前在揚州讓官員們寫的策論,皇阿瑪已經都看過了,揚州巡撫寫的有幾條鞭辟入里,值得在鹽場推廣一試,接下來我就要和戶部、吏部一同辦好這件差事,恐怕不常過來,你自個好好的,太醫說你身子好,你也不要因太熱貪涼,我聽說你昨個就想讓膳房給你進冰碗了還是少吃一些涼的,聽話啊。”
“您忙吧,別操心我了。”程婉蘊被太子爺說得都不好意思了,連忙答應。胤極又道太子妃近來會整頓家里的奴才,你也約束好身邊的人,不要撞到槍口上。
“我明白,您放心。”程婉蘊不大吃驚,太子妃有孕,自然要確保毓慶宮里干凈安全,收拾下人是最穩妥的辦法,一則拔掉來歷不明的釘子,二則殺雞儆猴。
太子似乎也有意這么做,過沒兩天程婉蘊就聽說淳本殿抓了好幾個太監打板子,各院都有被收拾的,后罩房茶房里有個沒稟告管事太監就出去閑逛的小太監也被打了一頓。
后院里人人都緊著皮子當差,新來的桂竹剛伺候大格格額林珠午睡,她和菖蒲躡手躡腳地轉過屏風,坐在門檻處做針線,午后的風靜謐無聲,兩人壓低嗓子輕聲說話。
桂竹咬著線打了個結,說大格格昨個說的那件衣裳送去浣衣局了么
菖蒲就是那個老實巴交呆呆的小姑娘,她點點頭“劉嬤嬤說她給送去,順道和繡娘們交代清
楚那破的口子要用幾分的金線來補,尋常的線補起來能瞧得出來。
劉嬤嬤和周嬤嬤都是給大格格教女紅的,但周嬤嬤就比較安分些,劉嬤嬤總是找著機會出去送東西,桂竹“嗯”了一聲,她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還是覺得心里不安,小聲道“你說劉嬤嬤總往外跑的事,要不要告訴大格格啊
菖蒲呆呆地張了張嘴,半天沒吭聲,后來又只憋出一句“姐姐,我不懂。”桂竹也不指望她了,嘆了口氣,獨自煩惱著。
劉嬤嬤原本也是繡娘出身,和浣衣局的人相熟按理說也沒什么,但愿是她多心了。
這時,正巧劉嬤嬤喜氣洋洋地回來了,見她們兩個坐在那兒,還熱情地過來給桂竹指點針法,又拿出個漂亮的銀燒藍花卉紋瓜式胭脂盒塞給桂竹“用玫瑰花汁做的胭脂,前陣子我兒媳剛孝敬了我幾個,我都是老婆子了,哪里用得著這些鮮亮的胭脂,桂竹姑娘生得貌美,用著正好,你收著吧。
桂竹連忙推卻回去多謝嬤嬤好意,您家人孝敬的,我怎么能收呢
“咱們一塊兒伺候同一個主子,這是天大的緣分,收著吧,難不成你看不起我老婆子”劉嬤嬤佯裝怒了,沒一會兒又換上笑臉,以后一起當差,可得相互照應,啊。
然后又摸出來一個,笑瞇瞇地塞給菖蒲“菖蒲,你也有。”菖蒲呆呆地接了,桂竹沒推過,頓時有些氣悶。劉嬤嬤看著她倆收下了笑意更深,說回屋給大格格做衣裳就走了。
沒一會兒,就聽見屋子里有動靜了,桂竹和菖蒲連忙繞過屏風進去,果然大格格揉著眼醒了,兩人連忙上去掛帳子伺候她起身穿衣洗漱,忽然就聽大格格問“方才你們在外頭吵什么呢”
桂竹冷汗就下來了,就想跪下請罪,誰知菖蒲忽然把手里那個胭脂盒遞到了額林珠面前,老老實實地說“劉嬤嬤剛剛回來,送了奴婢和桂竹姐姐胭脂盒。”
額林珠和程婉蘊生得一樣的杏眼,但她自小長在深宮里,見識得不一樣,又被阿瑪額娘捧在掌心里,這眼眸里素來更多幾分張揚與銳意,小小年紀已經有了皇子皇孫的氣度,她垂眸瞥了一眼菖蒲手里的胭脂盒,也沒說話。
但桂竹頭皮發麻,直接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