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子爺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而太子爺一向對他依賴又親密,從來沒有計較過他的出身,比起他正經的外祖父噶布喇,這孩子卻意外更親近他,這是索額圖總是布滿陰霾的心中,幾乎是唯一能夠破開厚厚云層照耀到他心上的溫暖陽光。
索額圖還記得太子爺頭一回到外祖家小住的時候,他一身鐵甲從軍中回來,冷面冷眼,他看著噶布喇抱著三歲大的太子爺那張笑得好似菊花的臉厭惡不已,上前敷衍馬虎地行了個禮就想走,誰知小太子掙扎著從外祖父的懷抱里跳了下來,好奇地扯住了他的胡子,忽閃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問“你是誰”
當時,他被逼著續娶了佟佳氏的庶女為妻,與他青梅竹馬相依多年原配屈氏卻被逼迫“病逝”,只覺得自己的人生都被噶布喇這個所謂的長兄給毀了,正是暗無天日、無差別痛恨憎惡著所有姓赫舍里的人之時。
“太子爺,這是你三叔公,索額圖。”噶布喇口氣里滿是不屑。
他一身生人勿進的煞氣,小太子卻張開手臂讓他抱“三叔公,我好像在宮里見過你。”
“哈哈,太子爺可真聰慧,他還在宮里當侍衛呢”
那種屈辱之感又細細密密地爬上了他的心,索額圖攥緊了拳頭,卻聽小太子高興地說“那我要三叔公陪我去騎馬騎大馬”軟軟小小的胳膊直接摟上了他的脖子,他不由怔忪在當地。
噶布喇身材寬胖,又養了一堆侍妾,身子早就掏空了,走三步都喘,小太子鬧著要騎馬,他這身材自然沒法親自伺候著。索額圖忽然就高興了起來,沖著噶布喇挑釁地揚起了眉毛,將小太子高高抱了起來“走,叔公帶你去騎馬”
獨留氣得胡子倒豎的噶布喇站在原地。他那張氣得發白的臉,索額圖時隔幾十年回想起來,都還覺得暢快。
索額圖閉著眼坐在搖搖晃晃的轎子里,回想著早已久遠得讓人唏噓的過往。
他真的老了,都開始想起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
轎子緩緩停在了六部衙門后頭一個隱蔽的小值房里。這地方索額圖熟悉得很,有時候太子爺想尋他說些什么機密的事情,就會叫他在這兒見面,因此不必那個小太監在前引路,他下了轎便徑直往里走。
小值房四周隱匿著十幾個親兵,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索額圖推開門,昏暗的燭光下,已經長成了一個高大挺拔的年輕人的太子爺背著手站在窗前,似乎在靜靜地看窗外那一叢已經被大雪凍得快枯死的芭蕉。
“奴才見過太子爺。”他跪下去行了禮。
胤礽轉過身來,上前把索額圖扶起來“在這不要拘禮,叔公坐吧。”
順道將他肩上的雪輕輕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