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倒還生了件小事。
太子妃報病在園子里修養,二格格便跟著唐側福晉一塊兒坐車來了暢春園。
那會兒程婉蘊預備出門的各樣東西已經收拾了七八成,只剩弘皙和額林珠兩個猴子,一個裝了滿滿一箱子書和字帖,一副出門在外也要啃書本掉書袋的模樣;
一個裝了滿兜子彈弓、弓箭,還有兩把匕首,還想牽兩匹馬、帶兩條獵犬,說是不想坐馬車,想要一路換著騎馬。
程婉蘊被這倆孩子鬧得頭大如斗。
聽說唐側福晉到了,她便借此拋下兩個胡鬧的熊孩子,到討源書屋門口去接她們。
唐側福晉還是老樣子,身材圓圓潤潤,見到她就滿臉笑“哎呦,你怎么親自出來了日頭那么大,可別曬著了。
程婉蘊也笑著道不打緊,正好曬曬太陽,太醫讓我多走動,不要總是窩在屋子里。
兩人相互敘過寒溫,唐側福晉便微微讓開身子,將她身后的小女孩兒讓了出來。
“二格格,這位是程側福晉。”唐側福晉略微彎下腰與她溫聲說道,叫程額娘就好。
小女孩兒四歲上下光景,生了雙與太子妃如出一轍的丹鳳眼,臉型偏長,像太子爺是容長臉,下巴瘦得尖尖的,個頭中等,頭上梳著雙髻,左右各戴了兩只赤金打的鏤雕嵌紅寶的蝴蝶珍珠流蘇簪子,
穿一身淡黃金線繡彩蝶梅花的納紗薄衫子,下頭系粉緞百褶裙,翹云頭緙絲小繡花鞋,渾身上下都華貴非常。
她聽唐側福晉這樣介紹,放開了奶嬤嬤的手,很是一板一眼地對著程婉蘊福身,小聲地說“見過程額娘。
雖說同住一宮,但程婉蘊和二格格幾乎沒怎么見過,二格格身子弱,一到冬天就生病,有時候過年都沒法進宮,平日里這孩子也難得出正殿的門,程婉蘊自然就見不著了。
說起來這回還是今年頭一回見呢。
程婉蘊側身避過這禮,笑道“二格格不必多禮,快進來吧,肩輿都備好了。”
二格格被奶嬤嬤抱著坐上肩輿,她的奶嬤嬤石嬤嬤向程唐二人福身告罪“太子妃娘娘傳話讓二格格到了立刻就要先回正房去,奴婢失禮了,得送二格格先行
程婉蘊和
唐側福晉兩人對視一眼,自然笑著讓那石嬤嬤先行。等二格格的肩輿轉過彎瞧不見了,唐側福晉才拿手撫了撫胸口,嘆道“這一路上可憋死我了,可算交差了。”
“這話可怎么說”
你不知道,這一路上那石嬤嬤防賊似的,二格格一條帕子都不許用外頭的,喝水的杯子、用膳的碗筷,全得是他們正殿的東西,還得要滾燙剛沸的熱水燙過才肯用,你說這路上怎么好時時停下來燒水真是險些沒把我折騰死唐側福晉脾氣算好的了,她無欲無求,只想能在宮里有塊立足之地,雖替太子妃管毓慶宮的大小事,卻也只肯當個“經辦人”,什么主意都找太子妃拿,不得不說她這么謹慎極有道理,這幾年來宮里宮外的風波都沒有燒到她身上。
程婉蘊聽了也搖頭,太子妃懷孕時遇毒繡,生下二格格,又覺著她身子骨不好,只怕有些過于緊張了,乃至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兩人沒有坐肩輿,相互挽著胳膊往二門里走,太監們便樂得扛著空肩輿遠遠跟在后頭。
唐側福晉搬進了東廂,這么多年她還是頭一回到暢春園避暑,一路上望見湖光山色,吹著涼爽的風,她已經陶醉了,小聲湊到程婉蘊耳畔說這也算是托了太子妃娘娘的福了
程婉蘊笑著斜昵她一眼,同樣低聲道“你之前不是最佩服太子妃娘娘的么怎么”現在都敢說這種話了。
“沒法子,說到底我是太子爺的側福晉,不是太子妃的側福晉,”唐側福晉嘆了口氣,太子妃剛進來時雖然也好強,但還瞧不大出來其他的,可時日久了瞎,否則你以為我為何從四五年前起就不敢、也不愿自個保管毓慶宮里的賬冊對牌你平日里關起門來過日子不大知道,實際上這都是有跡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