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裹挾著雪沫子的風從后頭一推,胤礽走進了其中最大的那頂帳篷里,他一眼就認出了坐在上首,正冷冷地把玩著匕首的人,寒鋒在他指尖旋轉,他卻絲毫不怕割傷自己,冰涼的灰色眼眸里藏著一絲瘋狂。
那幾個取冰的蒙古人回來了,還牽回了一匹馬,馬背上伏著個凍僵的人。
“大汗,傳信的人回來了,只是他好像快死了。”
胤礽沉默地望著眼前那人不顧信使的死活,用溫熱的水將他澆醒,聽到那凍僵的嘴唇與舌頭含糊不清地吐露出“回回大汗的話大清皇太子已經被廢黜,東宮上下皆圈禁東宮東宮的程程側福晉也已病死了”
話沒說完,信使就已經撐不住再次昏了過去。
這消息猶如驚濤駭浪,震得帳篷里的人都嚯地站了起來“原來入秋時來換皮毛的商人說得都是真的,這大清的天要變了”
唯獨那年輕人胤礽看著他,他聽完后只擺了擺手讓人將信使抬下去,隨后便一直垂眸不說話,只是手在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兩塊雕工精細的玉佩,一塊雕著個憨態可掬的小黑狗,一塊是只鷹。
那是很久之前有一年,胤礽得了一大塊溫潤的羊脂白玉,便全賞了阿婉,本想讓她送到造辦處去做個玉雕屏風放在屋子里擺,她卻在胤礽暴殄天物的目光下命人將那整塊羊脂白玉都切了,給東宮每個孩子都做了塊玉佩,這些玉佩雖個個雕工圖案都不盡相同,但那幾塊玉拼起來,色線卻都能合得上。
“以后不論走到哪里,咱們都是一家人。”
胤礽記得清清楚楚,當初阿婉還讓孩子們自個選圖案,額林珠捂著嘴望著哈日瑙海竊笑“我要雕一只小黑狗。”然后哈日瑙海的臉頰便紅了。
阿婉給哈日瑙海也留了一塊,他那塊雕的是漠北沙丘上翱翔的雄鷹。
很久之后,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年輕人才嘶啞地發出一個聲音“叔父回來了嗎”
胤礽看著他的樣子微微皺起眉頭。
“回大汗的話,今早信使來回,大策凌敦多布將軍殺了拉藏汗,攻下了伊犁河谷、和田與拉薩,我們準葛爾的兵鋒已讓藏族王公們臣服了,現在大策凌敦多布將軍應當在班師的路上。”
年輕人倚在狼皮椅上,目光像是染上了鬼火“老皇帝欺騙我們,隱瞞東宮的消息,將我們當做狗一般使喚,讓我們替他們抵抗沙鄂的大軍,讓我們死了多少馬匹和男人還害得父汗重傷不起,這是刻意要我們與沙鄂兩敗俱傷,果真打得好算盤”
“大汗”
“老皇帝忌憚準葛爾部,正是忌憚我曾被太子爺與程額娘撫養長大,他才這么做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冷酷的眸子里隱藏了幾分悲傷,“額林珠死了,程額娘也死了,或許不久后太子也要死了他們害死了我在大清的額祈葛與額赫如今清廷上下再無我的牽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