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花豬的原配丈夫,漂洋過海來的那白公豬,屁都不敢放一個,聽說給嚇得縮在豬圈角落里呢,”閑漢甲說得繪聲繪色,“如今那雪花母豬已經揣上了黑豬的崽子。”
“這不挺好的么”閑漢乙伸著兩條腿,打著哈欠,“連豬都知道要找白嫩的媳婦呢,不過那白公豬也忒沒用了一點,自個媳婦都護不住。”
閑漢甲笑道“可不是,不過這事兒也算歪打正著,你們猜怎么著那皇莊管事本來還怕挨罰,誰知前幾日正好那母豬生了,生的有白豬有黑豬也有黑白花的,你猜下了多少只豬崽子足足有十四只呢這比咱們原本這黑毛母豬生得多多了而且生下來的豬崽子個頭又大,又壯實,以后那肉指定少不了。”
“哎呦,這可是大好事,以后肉價可得便宜了吧”閑漢丙一拍大腿,“就讓那母豬多生些,回頭繁衍開了,好賣些豬崽子給老百姓養啊,咱以后保不住能過上吃肉都塞牙的好日子呢”
“還有呢還有呢,那黑白花奶牛也厲害著呢,聽說日日都下奶,一天能擠五、六十斤的奶呢下得奶還好喝,醇厚鮮甜,聽說皇莊里的牛馬管事,得了那豬事的信兒,也已經起了念頭,準備拿這奶牛跟咱本地的黃母牛關一塊兒配種試試,說不定還能生更多的牛、產更多的奶”閑漢甲知道的消息多,他又說,“如今那奶都貢進皇宮里給皇上、娘娘們、阿哥們都喝了,都說好喝。”
這說得閑漢乙都吸溜了一下口水“哎呀,咱們啥時候也能喝上這樣的奶啊我就喝過羊奶,膻得我直吐呢,聽你說得這外邦牛奶好似那瓊漿玉液似的。”
“這外邦牛奶你就甭想了,聽說這牛跟豬不一樣,難伺候得很,草料不新鮮了、天氣冷了、或是牛圈里濕了臟了,還鬧病呢這嬌貴得很,也就皇上能養了。”
“可惜了,可惜了。”閑漢們撫著膝蓋感嘆。
胡亂又扯了會兒閑篇,閑漢甲眼尖見斜對面街上八爺府的角門開了,走出來個衣帽簇新干凈的小廝,那閑漢立刻道“都別說了別說了,來活了”
他們這些閑漢聚集在飯莊附近,都是清朝的“外賣員”,幫著跑腿買東西、送東西,收幾塊銅板,像碼頭上、城門口這樣的人就更多了,那就是幫人扛包、扛行李的,那就是苦力中的苦力了。而這幾個就是專門幫貴人們點菜送餐的,因此拾掇得格外干凈,見著那小廝也是滿臉堆笑,他們常在這附近廝混,每個大宅子的門房都混得精熟。
眼前這個小廝就是八貝子府上的門房,常出來使喚他們。
“哎你們幾個”小廝傲慢地仰著頭,“過來你們誰跑一趟新豐樓,要三道白菜燒紫鮑、油爆肚絲、杏仁元宵;再來個人去鴻興樓還有”嚯,好家伙,將京城里最好的八大樓都點了個遍,從東到西,這腿都能跑細,不過這幾人知道這一準是九爺九阿哥要吃的,九爺天天都在八爺府呆著,愛吃愛玩,出手也闊綽,這幾個閑漢分別背下了菜色,果然那小廝就甩過來一吊錢“等東西送到,再給一吊錢腿腳麻利點兒,主子們都等著呢錢你們自個分去”
閑漢甲乙丙平分了銀子,抄起扁擔和炭底食盒就分頭跑了。
門房又鼻孔朝天地邁進了角門里,一屁股坐在倒座房最外頭的門房里,從桌上抓了把炒得焦脆的豆子來吃,斜著眼瞥了眼還候在門房里那模樣邋遢的道士,從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聲,也不給人上茶,也不理會,自顧自的吃著炒豆子。
張明德昨日已經來過一回了,正是那會兒在水閣見了八爺、九爺和十爺一面,可惜他什么都還沒說呢,八爺就晾了他,說是工部來了人,立刻就要出門去衙門,于是幾位爺不得空了。
張明德還在八爺府上等了大半日,他這樣想來投八爺的人很多,門房也不趕他,就讓他坐,而他這一坐就到了晚上掌燈時分,八爺才匆匆回來,但聽說后院里八福晉拿馬鞭把皇上新賞賜給八爺的格格給打了,八爺忙著勸架,這下更不得空見他了,于是張明德只好又灰溜溜地回了道觀,但他沒氣餒,今兒一早便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