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敘,你以后也要記得,小滿即萬全這五個字。”明珠感嘆道,“不是樣樣都好就是好了,在這樣的局勢下,太子爺要做得好,卻不能真的挑不出一點錯,若真成了完人,皇上只怕夜里更睡不著覺了。”
勛貴里頭裕親王薨了,不說保泰,就連其他親王的子嗣也都是混吃等死之輩,已經被皇上養廢了,明珠這么多年可算看明白了,皇上恨不得把這些勛貴連根拔起,好報當年太皇太后不得不向多爾袞低頭周旋的恥辱,亦要報他當年被鰲拜把持朝政多年、欺辱之仇,這份仇恨讓太子爺在勛貴中無人的短處,好似又歪打正著合了皇上的意。
而且,太子爺本就是天下正統,他何須再拉攏勛貴啊他已經占住了祖宗家法、占住了嫡長,這宗法制就是他身上最堅硬的盔甲,他只要活著、站著,哪怕庸碌無為,只要皇上沒有開口廢了他,那些王公大臣誰也不敢廢了他。
這天下唯有一人能廢他。
明珠苦笑搖頭,太子爺看得太透了,他不如矣。
“舍得舍得,揆敘,有舍才有得,太子爺很明白這個道理,咱們納蘭家也是要如此,不要覺著可惜,也不要頹唐,要知道什么是世家大族”明珠拍了拍兒子的肩,溫和道,“世家大族的運道當以百年計,一時輸了不要緊,夾緊尾巴幾十年,你不能起復,你的兒子、孫子總有起復的一天,千萬不要學石家出了個太子妃還能混成這樣,要引以為戒,這就是太貪心的緣故。”
揆敘點點頭“那八爺那邊”
明珠笑道“你外放了,就對八爺沒用了,這是皇上的旨意,咱們也不算背主,想來日后八爺也沒機會再質問你了。而我們納蘭家與直郡王關系緊密,這是脫不開的,所以往后幾十年,等我死了,你就在外好好當官、教子,若真是太子爺繼位,他是不會再讓你回京了。不過也不要緊,你要耐心,不要心急,記著阿瑪跟你說的話,世家大族以百年計,一時落下去不要緊咳咳”
望著明珠蒼老疲憊的面容,揆敘跪在地上俯首泣道。
“兒子明白,兒子謹記在心”
今兒好容易不下雪了,程婉蘊又想起來搗騰太子爺的圖章和藏石。
會刻章的人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石頭的,更別說太子爺這樣千尊玉貴、錢多燒手的人,他的石頭恨不得拿一整面墻的柜子來裝也不定裝得下,還有幾個大箱子,里頭堆放的都是些他看不大上的石頭,普普通通的、顏色雜的,就這樣白收著。
太子爺最喜愛壽山芙蓉,再次一些,便是田黃,再次些,便是青田凍石。之前不知哪個外放閩地的官員投其所好,給他送來一方潔白無瑕、溫潤如玉的芙蓉石,頂上又有一點雞血紅俏色,上頭專門請的江南雕玉的師傅給雕了幅薄意的“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的山水圖,那一點紅,特意被留成了一輪云霧間噴薄而出的紅日,這塊石頭從此那就成了太子爺的心頭好,藏了幾年也沒舍得拿出來刻,前陣子他拿出來抹油保養,被程婉蘊瞧見了,真不愧是太子爺喜歡的東西,不僅料子好,雕得意境更好,她也好喜歡。
于是做了回伸手黨,磨了太子爺給刻了個名章,太子爺還與她玩笑道:“阿婉,你可知君子不奪人所好”,程婉蘊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君子。”
惹得太子爺大笑,最后親自操刀,用的漢白印體,給她刻了“婉蘊”二字。刻完還放在手里揣摩了好一會兒,才給了她。
程婉蘊還不大滿意呢“我原想著處理那些宮務雜事的時候能用呢,你不正經刻個名字,這樣蓋上去多不嚴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