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緩緩地爬上毓慶宮的琉璃頂,照得檐下的風鈴、院子里的紅楓都染成了金色,今兒是春日里難得的好天氣,但這樣的天氣沒有驅散后罩房里的沉寂,一眾宮女太監端著盥洗的巾帕、銅盆走過斜斜打在宮墻上的晨曦,來往都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病中的主子。
添金躡手躡腳溜進膳房里,拍了拍正使勁揉面的三寶的肩頭,愁眉苦臉道:“我的三寶爺爺,你您就不能再想想法子嘛,娘娘一口也吃不下。”
三寶也愁,啪啪摔面團子:“我把娘娘愛吃的換著花樣都做了一遍了,我真是想不出轍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添金蹲下來替他添柴燒火,長長嘆氣。
程家老太太無疾而終,算是高壽喜喪,太子嬪娘娘得了皇上和太子爺的恩典,得以親自回了程家送了老太太一程,只是回來后就有些神思不屬,話也少了,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太子爺換著法兒寬慰著,又有弘晉阿哥和三格格插科打諢地搗亂,倒也已好了些,誰知,過了兩日,旺財姑姑突然不見了,找到它的時候,它睡在南花園里的草叢里也沒了氣息。
太子嬪娘娘什么也沒說,只是把旺財抬回來埋在楓樹底下,將它的小木屋和平日里喜歡的鈴鐺竹球也一并燒給了它,然后就在那小小的土包邊靜靜坐著,一坐就坐到了半夜,添金不敢勸,求到太子爺那兒,太子爺卻也不勸,把伺候的人都趕走了,自個也搬了張凳子,陪著坐。
隔天起來,太子嬪娘娘就鼻塞昏沉,很有些身子不爽利了。叫了太醫來瞧,說是著了風寒,開了方子讓好好養著。
“遇著這事兒,原本就心里難過,又添了病癥,沒胃口也是正常,”三寶把面團放在一邊用小竹簸箕倒扣著醒面,“我娘沒的時候,我緩了半年都沒緩過來,做夢都還哭呢。”
“娘娘是貴人,能跟你一樣嗎”添金一聽怒了,起來敲了他后腦勺一下,“你個烏鴉嘴”
三寶委屈道:“那你打我做什么嘛”
添金已經憤憤離去。
回了后罩房,就見屋子里燈已經亮了,他趕緊進屋伺候,就聽太子爺在外間穿衣裳,順道吩咐低聲青杏和碧桃:“你們這段日子多陪陪娘娘說話,只撿些開心的事情來說,別叫她常回想這些事,順道讓幾個孩子也多過來陪著,鬧騰也不怕,人多熱鬧些,也能移情。”
“是,奴婢記著了。”
“我晌午就回來。”胤礽一邊系披領,一邊扭頭往簾子里間望去,見阿婉還睡著,才放下一半心,轉頭看見添金進來,又多囑咐一句:“去內務府再撥兩個擅治貓病的太監過來,把咪咪它們都照看好,今年不許再出事了”
咪咪自打旺財走了以后也悶悶不樂,已經兩天不大吃東西了,趁人不備就經常去刨楓樹下頭的土,或是蹲在樹上誰叫都不下來。
胤礽很怕咪咪再出事,這接二連三的打擊阿婉實在經受不住了。
他邁出門去,走過長廊的時候也下意識去看旺財平日里總喜歡趴著的檐廊,眼眶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