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那狗狗祟祟看她臉色的模樣讓程婉蘊的氣又消了,便瞪了太子爺一眼便攜了他的手進了太子爺起居的西梢間,撿了椅子兩人挨著坐下。
何保忠連忙將茶與點心擱在圓桌上,就退出去關上了門讓主子好好說話。
程婉蘊仔仔細細將太子爺的臉看了又看,眼尖地發現了他又清減了幾分,知道他是病沒好全,又遇著這樣的事耗費心神導致的,嘆著氣道“家里的事你都不必擔心,孩子們各個都好,額林珠照顧妹妹,人都懂事了不少,弘暄、弘晳受了點驚嚇,但也能立起來,我們唯一不好的,便是都擔心著你,這幾日到底是怎么了,你好歹跟我說個準話。”
說著說著竟然生了幾分淚意,程婉蘊連忙低下頭去。
關上門來,胤礽強裝出來的自在鎮定總算褪去了幾分,他將阿婉拉到懷里輕輕拍著背,人總是這樣,沒人安慰還好,一旦有了依靠就會再也忍不住委屈,程婉蘊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陷入了熟悉的懷抱,聞到太子爺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我沒事,皇阿瑪不曾虧待了我,雖然出不去,但這幾日在綺望樓里好吃好喝,還能下樓和這群官兵們打打布庫、比劃比劃,這么多年我就沒這樣清閑過,如今身上一點差事也沒有,倒像休了長假似的,除了牽掛你們,我沒有什么不好的。至于發生了什么”
胤礽想起了那日深夜覲見康熙的場景。
煙波致爽齋里,皇阿瑪望著他一言不發,只是底下的一個眼生的太監戰戰兢兢地問他“皇上有話問太子爺,太子爺這幾日在張家口行宮都做了什么、見了什么人,都一一說來,不得有所欺瞞。”
胤礽便連忙又跪下回話,將一日三餐、吃藥睡覺、帶孩子們放燈細細碎碎都說了出來,還有老四奉旨過來探望他病情,兩兄弟相互說了一些話,他讓老四記得去關懷四福晉他隱去了和老四的一些話,但其他都是真的,因此說出來并沒有阻塞、慌亂。
康熙就端坐在上眼不錯地注視著他。
老四那邊也在同步地審,去張家口行宮做了什么、和太子說了什么話,今日康熙發作得十分突然,老四和保成是無法在事發后互通有無的,這樣分別套話,康熙能夠相互印證,也就差不多掌握了太子在張家口行宮有沒有逆謀之心。
隨后又讓他起來,再問他和托合齊什么時候見過、都說了什么話;十三、十四去張家口行宮查探厭勝之物,與十三、十四又說了什么話、之后為什么要單獨支開侍衛統領和兩個弟弟說話。
太監問得聲線顫抖,胤礽聽完只覺著心底冒氣,不僅生氣還覺著好笑。他這輩子對皇阿瑪從無不敬之心,可到最后還是落得如此境地。上輩子他不知上輩子的他是否被這樣質問過,但恐怕連親口說給皇阿瑪聽的機會都沒有,否則也不會有在被鎖拿關押在行宮時,只能借老大、老三的口表忠心。
但誰知道那話能不能原樣傳到皇阿瑪耳朵里呢
這樣算起來,今生他還能清口在皇阿瑪面前辨別,已是萬幸了吧
旁人只知道他自幼被立為太子,享盡皇阿瑪的恩寵與信重,享盡這天下臣民的供奉,卻絲毫沒有看到他身后的萬丈懸崖,皇阿瑪是個怎樣的君王,又是個怎樣的父親,胤礽只能煎熬著、隱忍著,甚至討好自己的父親來委曲求全,外頭卻又還有一堆想將他拉下馬、置之死地的人盯著,他的位置高高在上,卻又像只有一根竹竿支撐的燈燭,風雨侵來,搖搖欲墜。
胤礽不由悲從心來,磕頭真心道“皇阿瑪,兒子對天發誓,當了這么多年的太子,從沒有一日不忠不孝的念頭,更從無作亂謀逆之心,兒子的為人,皇阿瑪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