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今兒傍晚天總算晴了,掃雪的太監剛把路掃出來,抬頭一望,打京城方向就來了一對人馬,黑衣黑甲,直接持令牌騎馬進了麗正門的側門要知道,即便是一品大員、宗室皇親到了下馬碑前頭也得下馬步行,除非那人拿的是皇上的金令。
二是那伙人進去后約莫半個來時辰,煙波致爽齋里便召見了多位領侍衛內大臣,隨后只要是隨駕的大臣官員都被皇上叫進去了一回,出來以后人人都在傳,皇上雖然也沒有明說,但也透出了想要易儲的口風,旁敲側擊地問隨駕的文武大臣,若是要推舉一位新太子,那么多皇阿哥,他們覺著誰的品性、才能最好這事兒實在太大,當面都沒有大臣能答得上來,也沒人敢答,于是皇上讓他們都回去想想,想好了就上折子來。
三是四爺被開釋以后就請旨回了張家口行宮陪伴懷有身孕的四福晉,順帶親身照料生病的十八阿哥,親嘗湯藥、待如親子,且日日將弘昀、弘時也帶在身邊讀書寫字、好生教導,似乎被關了一場心灰意懶,已經全然不管熱河發生的那些事了。
胤礽看完卻深深呼出了一口氣,這場牽扯眾多的局,另一只靴子終于落下來了。
若這條子上所言不假,那外頭他的局面已經壞到了極致,不僅自己被皇阿瑪厭棄身陷囹圄,就連一向為他馬前卒的老四也撂了挑子,一副撇清關系、退避三舍的模樣。
但實則,胤礽卻能看到了一線曙光。
那從京城來的黑甲人,一定是皇阿瑪的暗衛無疑,作為被暗衛盯梢最多的人,其他皇子或許不知道康熙手里還捏著一個叫粘桿處的組織,但胤礽卻早已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并在和自家皇阿瑪的斗智斗勇中摸索出了他們主要負責做什么,約莫和前朝錦衣衛一般,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皇阿瑪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新的消息,即便這場謀殺兇案還沒有查個水落石出,他心里已經有了定論,這才會生出第二件讓群臣推舉新太子的事。
推舉是假,想一網打盡才是真。胤礽無比篤定,他如今的處境比之上輩子不知好了多少,即便是夢中他真的被廢了,他也能感覺到,皇阿瑪是故意讓群臣推舉太子的,兩輩子加起來他的目的都只有一個摁死想覬覦他皇位的那幾個躲躲藏藏的螞蚱。
天下江山、萬人之上,這樣大的誘惑,不是尋常人能忍受的。何況,康熙這舉動在前朝前代或許會顯得突兀,但對于入關才幾十
年的滿清而言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八王議政、四大輔政大臣,太宗皇帝皇太極、先帝爺順治哪個不是八旗勛貴共同商定推舉上的皇位皇上就是之前學漢人學太多了,早早定了太子,否則如今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外頭官員們的想法胤礽也能略微猜想一二,他們啊,就是忘不掉滿清入關之前勛貴宗室能裁決天下皇位繼承的榮耀,總是存著那點奢望的心,但他們都猜不透皇阿瑪心里究竟是怎樣想的。胤礽上輩子也是猜不透的,否則也不會輸得那么慘了。
但今生,他得了阿婉的庇佑,對于康熙那滿肚子的彎彎繞繞、自相矛盾都有了點心得。皇阿瑪不是完人,哪怕他文治武功、才學本事個個都是拔尖,但他也不是圣人完人,他也有他的喜怒哀樂、偏好憎惡。而這些東西就是他矛盾的來源。
他一方面喜愛博大的漢學一方面又瞧不起漢人,一方面喜愛西學一方面又不愿西學東漸將老百姓都教得心思活絡,他一方面口口聲聲要延續滿清傳統,一方面卻又最恨八旗分他權柄,他一方面看重每個兒子、悉心培養成人,一方面又早給兒子們都分了三六九等,蓋棺定論。
所以,皇阿瑪怎么可能會真心讓群臣推舉繼承人呢做這個局的人想將胤礽拉入渾水里,他趁機渾水摸魚,卻沒想到他因病躲了好戲開場,等戲唱到一半,皇阿瑪親自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