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村一樁小小男人育子的事,是少有的新鮮,縣城里的報社還專門找了村長采訪,得知這的的確確是村子里發生的事,且縣志上早有離奇神話般的先例,當天下午就在晚報刊登了這則消息,做閑談消遣。
在相對落后,無線電視尚且還不是傳播主流的時代,報紙幾乎是最重要的消息傳播媒介,市里報刊每次都會從周邊縣城報紙摘選值得報道的內容刊登。
這一則男人育子著實吸引人眼球,但一沒照片佐證,二沒當事人采訪,最終只被不入流的小道八卦報刊保留了下來,印在內頁,光標題就占了小半張報紙。
而這報刊的頭版頭條,是京市宋家二小姐和鄭家上尉于這月初八已經訂婚的消息。
宋二小姐宋觀棋和那新晉未婚夫鄭偉澤在大學香樟樹下的黑白合照被放大了許多倍印出來,模糊非常,只是從依稀的輪廓中,還可見到幾分那位未婚妻的國色天香。
小報被郵差塞入了宋宅門外立著的郵筒里,又被起早的傭人撿出來,放在了茶室,宋家大小姐宋念琴有在茶室里看報的習慣。
只是今天她沒工夫去挑揀報紙新聞看一看,因為一大早,宋家人是緊鑼密鼓地張羅,又是大掃除,又是早早備菜。
宋念琴親自到了廚房看顧,囑咐燉肉和炒菜都少放鹽,五爺不喜歡吃咸的,又叫蛋糕早進烤箱,二小姐許回來的早,聽她在電話里念叨了許久,那一條大學街上開的面包坊都沒有好吃的西點。
“大姐”一嬌俏的少女靠在廚房門邊,珠光色的蕾絲襯裙修身極了,光澤極好的珍珠落在她脖頸間,襯得皮膚愈發白皙,一頭新燙的波波卷,配上那張圓潤但不失明媚的臉蛋好似商場展柜里的洋娃娃,“人家有事想和你說啦”
“怎么”宋念琴偏頭,緩步從后廚走出來,她生的端莊大氣,又是家中姐弟里最大的,常吃齋念佛,眼底有種說不出的寡欲和溫吞,烏黑的長發用一根透手指的晴底兒翡翠簪子綰著,身上靛藍色的旗袍領口攢了一圈兔毛,針腳密實,初春穿也不冷。
宋知畫眼巴巴求著,“下午我能出門去嗎”
“下午庭玉從港灣回來,你往哪跑”
宋知畫小臉一紅,就是宋庭玉回來,她才有了出門的盼頭。
宋念琴看出妹妹的心思,“你和宋武的事,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是有婚約在身,若是叫你夫家知道,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便說我和小哥一般,是克親的硬命,叫他們主動與我退婚好了”
宋知畫這話一出,宋念琴溫和的臉驟然如云雨將至,“不許胡說誰告訴你庭玉是那種命的”
宋知畫立馬縮了縮脖子,她自小是宋念琴帶大的,長姐如母,她敬重宋念琴,不敢造次,嘟囔道“京市都傳遍了,前些日子我和徐媛約著去看歌劇時提起的,現在京市的未婚小姐都知道,訂給小哥就活不長了根本沒人想當我小嫂嫂的,哪怕小哥長得賽神仙,她們也不嫁。”
“你們這些姑娘,連娶嫁都掛在嘴上了”宋念琴煙眉微蹙,“下午我不管你,你自己記得分寸,九點前給我著家,不然你這一月都不要想著出門了。”
宋知畫吐吐舌頭,拌了個鬼臉,裙擺一蕩跑走了。
宋家是京市新貴,老爹在港灣起家,下九流的事都做過,時至今日,宋家最不可觸及的商業版圖仍在港灣。
后宋庭玉舉家轉入內地,投了礦業地產,如今也是蒸蒸日上,賺的夠宋家人幾輩子吃喝不愁了,加上宋家四個女兒又在聯姻這方面做了不少貢獻,宋念琴的丈夫在檢察院,宋觀棋的未婚夫又是部隊的,可謂給宋家這棵大樹了遮天蔽日的養分。
不過這似乎也是用些稱之為報應的東西換來的,宋家長子宋廊玉十年前在港灣卷入幫派沖突,被人亂槍打死,時至今日,都沒能抓出那個殺人兇手。